自然也不知道,在一墻之隔的地下六層外間,倒了一地的研究員,白色的地面鋪滿了他們的血。
而高挑清瘦的紅發少女渾身染血,她手里是燃著赤焰的長刀,與子彈已經打盡的槍。
她答應過凌要帶她走,但凌卻沒有選她。
但她不可能讓凌擺脫她,她做了此生最叛逆也最大膽的決定,她拿著武器闖進了地下六層,殺了所有的研究員。
岑麟也不知道自己這樣鬧了一通后會怎樣,可能會死吧。
但死也無所謂了,她這輩子,也就遇見過那麼一個會心疼她會為她哭的人了。
那時,白塔內的守衛軍已經趕到,即使岑麟在同齡人中再怎樣優秀,終歸年紀尚小,她很快在一批批守衛軍的猛攻下敗下陣來。
她受了很重的傷,不過這些傷對她來說也只是家常便飯,唯一比平時嚴重的,是守衛軍炸斷了她一條左腿,她站不起來了。
她的左腿從大腿處斷裂,流淌出的血在她身后留下一道觸目驚心的痕跡,但即便如此,她還是一點一點地、用自己最后的力氣爬向了玻璃房的方向。
旁邊的守衛軍見狀,還想開槍,卻被旁邊的岑介抬手制止。
那人有點意外:
“先生?”
岑介眼中閃過一抹興味,他笑了一聲:
“讓她爬,我看她能爬到哪。”
一旁的方遠看著熱鬧,還不忘打趣一句:
“一整層樓的研究員都死了,都歸功于你的好女兒。”
“女兒?”
岑介嗤笑一聲,并沒有表態:
“死了幾個人而已,無關痛癢,畢竟,這才是她最后的試煉。被迫背叛想親近的人、重要的玩具被搶走,她的反應很讓我滿意。
雖說是人造人,但有感情的人才最無情,要是她真像個機器一般不會被任何人任何事打動,我反而不敢用她。”
“你想讓凌當她的軟肋?這可不是個好主意。畢竟……”
方遠撇撇嘴,并沒有往下說。
“無所謂,反正還有葉緋,這兩個人也差不多,都是同一種類型的蠢貨。你聽著,到時候把葉緋放出來,讓他先去帶岑麟,同時,正式開始培養岑麟吧。”
岑介頓了頓:
“還有,你上次說的幼狼計劃……實驗體零七的人選找見了嗎?”
“找見了,但質量都不怎麼好,不過我倒是在蜂巢發現一個不錯的苗子,所以臨時加塞了一個,可惜是個瞎子,到時候你去看看。等這邊結束,就可以著手開始選拔。”
“不錯。”
岑介點點頭,微微揚起下巴,看向了那邊的岑麟。
按理來說,那家伙早該因為失血過多而昏厥才對,但讓他意外的是,她還在咬牙用很慢的速度拖著斷腿往前爬,并且就快要爬到玻璃門的邊緣,再進一點就能看見里面的凌。
但也就是那時,岑介下令道:
“把她拽走。”
旁邊的說偽軍立刻聽命,上前一人拉住岑麟一邊胳膊,將她生生拖離了那道門。
離開前,岑麟死死抓住了玻璃門的邊緣。
她不甘心,發出一聲不甘又絕望的嘶吼。
但她已經不剩多少力氣了,她用盡渾身力氣去抓住的門邊,那樣輕易就被人拽著遠離了。
岑麟的喊叫聲令她的喉嚨都泛起撕扯般的痛,最終,以一口嗆咳出的血沫終結。
那時候,岑麟的意識有點模糊。
她認識了一個計劃外的人,做了很多不像自己的事,為了那個蠢貨斷送了自己的前程甚至性命。
但,但……
岑麟被拖拽著,眼睜睜看著那道玻璃門離自己越來越遠。
恍惚間,她好像看見了一個人。
那人一頭白發,膚色像雪一樣白,白色長裙蓋住小腿。
她站在那干干凈凈,世間任何塵埃都無法沾染她半分。
岑麟努力朝那邊伸出了手。
幻覺中,她用手在她的白裙上留下了一道道刺眼的血痕。
而后,岑麟眼前漸漸漫上一片黑暗,她看不清那個人了,伸出的手也無力地垂落下去。
也就在她指尖垂落的那一瞬間,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凌似有所感,微微睜開了眼。
她好像聽見了誰的聲音,但沒聽太清。
但不知為何,她就是有點想哭。
那時,她躺在冰冷的醫療床上,只覺得渾身都在發冷。她半睜著眼睛,看著從自己身體里緩緩流淌出的血液,最終,水霧蒙上了她的視線。
她微微閉上了眼。
一道熱淚從她臉頰滑落,沒過多久,又重歸冰涼。
凌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待了多久。
總之,再漫長的痛苦結束后,等她回去時,她永遠干凈不染纖塵的白裙已經滿是血色,連她身上都是一片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痕。
不過,她重新見到了葉葉。
那時,少年靠在封閉空間的角落,貼著冰冷的墻面,狀態看起來很差,似乎十分沒有精神。
而凌站在不遠處,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他。
許久,她走過去,很輕地抱住了他。
她說:
“我要離開了,葉葉。”
“都忘記吧,葉葉。所有的痛苦,還有關于我的一切,都忘記吧。”
“他們答應我,從今往后,你會有你自己的生活。不會有人把你關起來,也不會有人傷害你,你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