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都是膚淺的動物,喜歡的,向來都是精致的皮囊。
陸清酒在白月狐身邊坐下了,他的動作很輕,但白月狐還是睜開了眼,只是眼里帶著些睡意,也沒有任何的防備,他道:“怎麼了?”
陸清酒說:“我有些事情想要問你。”
白月狐目光移到了陸清酒捧著的盒子上面:“你打開了?”
陸清酒道:“嗯。”
白月狐說:“問吧。”
陸清酒略微遲疑:“你知道我姥姥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白月狐道:“知道一些。”
陸清酒立馬緊張了起來:“哪些?”
“她是你姥姥。”白月狐說,“曾經守護水府村的陸家人。”
陸清酒:“還有呢?”
白月狐說:“她的愛人闖下了大禍,被囚禁了起來。”他的語氣輕描淡寫,說出的話卻讓陸清酒身體微微顫抖。
“你……你知道她曾經的愛人闖了什麼禍嗎?”陸清酒繼續問。
“不知道。”白月狐說,“這些事都是保密的,清酒,怎麼了?”
陸清酒苦笑:“他吃了我的父母。”
白月狐微微蹙眉:“不可能。”
陸清酒:“為什麼不可能?”
白月狐:“他如果要吃,也會先吃了你姥姥,怎麼會對你的父母下口?”
陸清酒:“什麼意思?為什麼這麼說?”他完全沒有明白白月狐的邏輯。
白月狐坐直了身體,慢慢靠近了陸清酒,他的眼神里仿佛有火焰在灼燒,讓陸清酒條件反射的想要后退,卻被白月狐一把抓住了手臂,他緩緩道:“你怕什麼?”
陸清酒喉頭微動:“我只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白月狐說:“我們一族,除非面對敵人,否則吃下肚的,都是喜歡的。你的姥姥當時就在他的身邊,他如果吃,也會先吃了你姥姥。
”
陸清酒:“……但是事實是他吃了我的父母。”
白月狐:“或許他不是自愿的。”
陸清酒:“你們還會被強迫?”
白月狐道:“我們不會被強迫,但是會被污染。”他道,“水府之外,皆是異境。”
陸清酒想要從白月狐的手里掙脫出來,卻感覺白月狐的手如同鐵鑄一般,牢牢的卡住了他的手臂,幾乎是紋絲不動,他最終放棄了,垂著頭就這麼坐在了白月狐的身邊,緊緊的抱著黑色木盒:“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回水府村嗎?”
白月狐觀察著陸清酒的表情,得出了答案:“因為你的父母?”
“對。”陸清酒說,“有人告訴我,我的父母不是因為意外死掉的。”他看向白月狐,“他說對了。”
白月狐:“誰告訴你的?”
陸清酒道:“老樹。”
白月狐蹙起了眉頭。
陸清酒說:“他說我的父母命不該絕,死在水府村是人為并非天災。”
白月狐道:“你信了?”
“我來時是不信的,但是現在信了。”陸清酒道,“他說的很對,我的父母不是因為泥石流死掉的,而是被吃了。”
難怪當時連作為山神的尹尋都沒有找到他父母的尸體,只找到了遺物,他就該知道——這根本不是意外,他們被什麼東西吃掉了。
陸清酒看向白月狐,眸子里有濕潤的水光,他想到了自己姥姥筆記本上的絕望,想到了自己處理父母喪事時的場景,問道:“你會吃掉我嗎?”
白月狐微微張嘴,他知道這時候最好的答案,是否認,但他的靈魂卻在訴說著對陸清酒的渴望,這種渴望讓他有些遲疑,乃至于他只能看著陸清酒眼神里的光黯淡了下去。
“你回答不了嗎?”陸清酒說。
白月狐感覺自己的心臟緊了一下,這種感覺是如此的奇妙,他的心臟明明沒有受傷,可為什麼會有些發疼?他說:“我不知道。”
陸清酒苦笑。
白月狐說:“但是我會努力克制的。”他抓起了陸清酒的手,細細的嗅著他的手指,嘴唇從手背上的肌膚滑過,感受著屬于人類的溫度,他說,“我很難和你解釋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大塊美味的蛋糕在你的面前走來走去,你很喜歡那塊蛋糕,想把它吞下去,但是又知道吃了就沒有了,所以得繼續忍著。”
陸清酒本來有些低落,卻被白月狐這比喻逗的笑了:“可是我不是蛋糕啊。”
白月狐:“是啊,你比蛋糕還要誘人。”
陸清酒道:“你這是在夸我肉質好嗎?”
白月狐:“算吧?”
陸清酒哈哈大笑起來,他笑著笑著,笑出了眼淚:“把我父母吃掉的那個非人類,現在在哪兒呢,他知道姥姥沒了嗎?”
“我帶你去看過了。”白月狐道,“還記得我們的恐怖故事會嗎?你看到的那條龍,就是吃掉你父母的龍,當然,他們是這麼說的,我并不信,只是那龍不知為何,也不為自己辯駁。”看來他是篤定那條龍并沒有吃掉陸清酒的父母,但這種說法和姥姥的說法大相徑庭,陸清酒也不知道到底誰說的是真相。
“我有點難受。”陸清酒說,“我沒想到生日禮物會是這個。”會是如此沉重的真相。
白月狐:“不難受。”他抬手,輕輕的撫摸著陸清酒的后頸,像是在用陸清酒安慰小狐貍的法子安慰他。
陸清酒被他摸的有點癢,想要躲開,卻被白月狐抓的緊緊的。
“你會走嗎?”白月狐問,“會離開這里嗎?”
或許白月狐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的語氣有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