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那一年的年末,林鶴的父母外出游玩的時候出了意外,那一年他才八歲,被小姨牽著參加他父母的葬禮,他望著靈堂上父母的黑白照片,尚不能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的雙眼直愣愣地盯著照片,旁邊有很多人在哭,有人回來抱他,安慰他,他都覺得像是隔了一層戳不穿的膜,感受不到似的。
那個年紀的他,初次接觸這種生離死別,茫然無措與一種形容不出的恐懼將他徹底包裹。他在后來的一些時日,經常在后半夜醒來,叫媽媽,然后卻再也得不到任何的回應。
他才開始后知后覺的明白死亡真正的含義。
八歲的林鶴坐在深夜的大床上,哭得壓抑而委屈,他小聲地叫爸爸媽媽,叫到窗戶都微微透出光亮,卻都沒有人再來擁抱他,哄他入眠。
在父母去世后,林鶴的生活可以說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他被親戚來回推脫,各說各的理由,一個賽一個的哭窮。最后,還是林鶴年邁的爺爺把他帶走了。
奶奶去世的早,爺爺在林鶴的爸爸去世后,經此白發人送黑發人,更顯蒼老了幾分。
爺孫倆在那間舊城區的老屋里,開始生活。
沈安的那一年,沈父的仕途開始走了上坡路,他們家從以前的那個小區里搬了出來,搬入了城郊環境幽靜的別墅區。
沈安跟林鶴坐同桌的時候還并未發覺到身邊的玩伴那些情緒上細微的變化,還跟林鶴像以前那樣相處,熱情的邀請他去他家的大別墅里玩,說是他爸剛給他在后院建了一個小型游樂場。
林鶴拒絕了,趴在桌子上做老師新教的算術題。
沈安被林鶴拒絕之后雖是失落了一會兒,但是他這樣的小少爺,性格開朗又大方,賭氣似的叫了班里將近一半的同學周末去他家玩。
他很快就在一群前擁后喝的同學中重新找回了自信,經常在林鶴面前炫耀他們家那天準備的餐點多麼好吃。
林鶴沉默著不說話,他想起來昨天爺爺煮的那半碗白米粥,還有有些發硬的饅頭。
慢慢的,沈安在班里結交了一群新的玩伴,這些人比林鶴更能玩能鬧,還會吹捧他。
他跟林鶴之間的交流開始變少,一下課就跑去學校里的小賣部買一大堆零食,或者直接過去給他那幫好朋友們結賬。
他是在四年級的下學期才開始發現林鶴的衣服都有些小,天氣已經漸冷,他的手脖子跟腳脖子還都露在外面,那些衣服都是他以前的衣服,而八九歲的孩子,一年一個變化,那些明顯小了很多的衣服套在林鶴身上,緊繃繃的,顯得有些尷尬的滑稽感。
沈安那個時候開始給林鶴分享早餐,他把他的牛奶跟豐盛的三明治帶過來給林鶴吃。
沈安原本跟林鶴關系都開始有些漸遠,當林鶴看著堆在自己抽屜洞里的牛奶還有三明治的時候,不由覺得心頭一暖,當沈安再次請求抄他作業的時候,到底是松了口。
林鶴跟著爺爺吃得幾乎可以說是清寡,他這樣的半大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肚子餓的時候對于沈安遞過來的吃的,到底是有些抵不住誘惑,再加上沈安有求于他渴求的眼神,還嘴里不停念叨著,好鶴鶴,好班長,咱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好朋友分享東西不是很正常的嗎,你以前給我的我可都收了呢之類的這些話,林鶴最后真的被說服了,也覺得在沈安心里他確實真的挺重要的,自己不應該這麼冷漠的對他。
雖然沈安有些以自我為中心不太會照顧別人心情,但是他自己不吃早餐卻偷偷塞給自己,這是不是說明盡管他身邊現在出現了這麼多新朋友,但自己在他心里依然還是最重要的。
林鶴這麼以為著,在逐漸孤僻的性格中,始終堅持為沈安留下一絲縫隙,班里人人皆知,班長的作業除了沈安能借來,誰也別想多看一眼。
直到有一天林鶴遲到了,他床頭的鬧鐘的電池沒電了,早上沒有響。
他是八點半趕到的學校,班里已經傳來朗朗讀書聲,早自習都已經快要結束。
他想靜悄悄地從后門進來,結果門剛開了一條縫,他看見了沈安把他的牛奶跟三明治扔進了垃圾桶。
坐在最后一排的同學看他把這些扔了問道:“怎麼不吃呢,這麼扔了太可惜了吧。”
沈安笑了笑回答道:“我不喜歡喝牛奶,三明治里也只吃火腿。”他緊接著又抱怨著:“都說了不喜歡,我媽還非要給我帶,不帶還不行,天天在我耳朵邊念叨要補充營養,什麼正長身體,我煩都煩死了,只能天天帶著了。”
那同學驚訝道:“你天天帶著,怎麼就今天都扔了啊。”
沈安換了副不太耐煩的語氣:“都怪林鶴今天沒來,讓我又從前排跑到這里來扔,平常只要放他抽屜里就好了,反正他會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