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睥他:“我哥干我的時候,那塊疤會被他看到。”
醫生的縫合技術很好,可惜該留的痕跡還得留下,我根本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只不過每次事后我哥總會摩挲那塊疤痕,他不說我也知道他肯定不開心。
操他媽的,我哥干我干得不開心就是我被他干得不開心。
陳狗立馬明白過來,指著巷口說往上再走段路就有一家。
等到地方,閃著紫光的店門照樣懸掛著陳狗獨愛的水晶吊簾。
進去后,花臂老板觀察了番疤痕的情況,問我想問個什麼東西。
我早就想好了:“獎狀。”
老板頓了下:“年輕人就是有個性。”
躺上紋身床,紅色獎狀漸漸覆蓋掉那塊傷疤,紋完邊緣后老板問我:“想在中間紋個什麼字?”
“我愛我哥。”我毫不遲疑地開口。
老板捏著紋身筆嫻熟地工作:“確實有個性。”
我哥本來說今天去墓地看媽,結果公司臨時有事,我又想媽想得不行,于是讓他忙完來接我。
臨近過年,寬敞明亮的街道都掛上大紅燈籠,發完定位后我順便找了棵丁香樹蹲下。
前幾天我真的在書房找到夢里見過的那個鐵盒子,我哥在里面放了很多我小時候的東西,譬如他的日記本,譬如我吃過的糖紙。
我像找到寶貝似的翻看起日記,知道我哥找到被賣掉的我后,當天便把同在高中的胖墩兒的哥哥揍進醫院賠了不少錢,也知道原來我哥很早以前就喜歡我。
我高興壞了,把那幾行字反復看了幾十遍,第一次覺得自己的魅力有這麼大。
日記的最后頁還夾著兩張寫得歪七扭八的保證書。前一張是我寫的一百遍“我愛我哥”,后一張還是我寫的一百遍“長大要給哥哥當老婆”。
看完我挑了挑眉,拿起筆將“老婆”全都改成“老公”。
盒子里還有張內存卡,我簡單嘗試了番,幸好能夠插進自己的手機。
我將相冊點開,讀取數據后刷新出許多童年的照片。
我完全不記得我哥居然那麼喜歡給我拍照,整個相冊幾乎都是我的廣角大頭照。
當時我留著遮住額頭的鍋蓋發型,每張高度重合的照片都蠢得像傻逼。
順便翻了幾張,我實在沒眼再看,退出時無意間發現其中夾雜著段錄像。
緩沖幾秒,高糊畫質的鏡頭記錄了剛上一年級的兒童節,我畫著大花臉站在舞臺上唱“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
視頻僅僅播放了三秒,我便退出相冊。
“凹凸曼大鍋鍋,你也會唱《數鴨子》。”我才發現身旁有個踮著腳偷看的小孩兒。
小孩兒是上次那個買過泡泡水的小鍋蓋,此時正眨著烏亮的眼睛與我對視。
瞥了眼他的鍋蓋頭,我覺得這種傻逼發型應該是每個小孩兒的幼年恥辱史,心里便好受很多。
“你怎麼在這兒?”我面向他問。
“今天放寒假。”小鍋蓋拽了拽沉重的書包帶。
我把書包拿到手里,打開后里面全是作業,還有張“三好學生”的紅底獎狀。
“這麼多作業,”我說,“你寫得完嗎?”
“寫不完。”小鍋蓋誠實地搖頭。
站起身,我巡找了遍周圍的小賣部,接著摸了摸小鍋蓋的腦袋:“想不想不寫作業?”
“想,”小鍋蓋拼命點頭,半秒后變得沮喪,“可是老師說開學要檢查,沒寫完的人要罰站。”
“你有老師的電話嗎?”我問小鍋蓋。
“有。”小鍋蓋舉起自己的小天才電話手表。
撥通,我先說了句“老師新年好”,接著便說:“我是藍雨奧特曼,打劫了小鍋蓋的作業準備全部炸掉。”
說完,我帶著小鍋蓋進小賣部,各自買了三包黑蜘蛛鞭炮。
穿過橋洞就是牯嶺河,點燃鞭炮后我全都扔到寒假作業里,頃刻炸得滿天飛,落進河里像船一樣飄遠。
小鍋蓋崇拜地看著我,嘴里大叫:“藍雨凹凸曼!打敗作業大怪獸!”
將作業全部炸光,我又領著他上路邊攤吃了兩根加麻加辣的火山石烤腸。
“凹凸曼大鍋鍋,我以后怎麼才能找到你?”臨走前,小鍋蓋不舍得地問我。
小孩兒心思單純,不知道我倆住在同片公寓,平時抬頭不見低頭就能見。我也不打算罵他笨,假裝思考后告訴他:“只要相信光,我們就能再見。”
小鍋蓋不暇思索地相信我。
將人送走,離開牯嶺橋后我迎面便碰上寶貝老哥。
“小混蛋的屁股又癢了?連小孩兒的作業都敢搶去玩。”我哥把我的罪行盡收眼中。
“這叫行俠仗義。”我嘴硬說。
我哥輕笑了聲,接著幫我理了理脖子上的圍巾。
我盯住我哥戴著黑色皮手套的修長手指看個不停。
末了,我哥捏了捏我的臉:“小色狼看夠沒有?”
“沒有。”我直言。
收回手,我哥狡猾地放進大衣口袋中。
我打算讓寶貝老哥晚上戴著這副手套幫我打飛機,然后亮出胸前的獎狀給他看。
坐上車,后座赫然放著束包裝精致的粉色康乃馨。
我哥從來不會買假花,我猜媽肯定很喜歡花。所以獨自去看她的時候,我也學我哥買貨真價實的鮮花,還會讓老板幫我綁個漂亮的蝴蝶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