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此一生》第1章

第一章 偶遇老同學

民國三十三年(1944年),12月,成都

成都是個很悠閑的城市,即使要擔憂日軍的空襲,時刻準備著躲警報,這里的人們喝茶聽書打麻將看戲嫖妓,還是和往常一樣,沒有什麼改變。

冬天成都難得出一個好太陽,于是有太陽的天氣,柳愉生總喜歡坐在望江樓公園里的茶館里喝茶曬太陽,聽別人吹噓擺龍門陣。

望江樓公園里亭臺會館修建得好,加上曲徑通幽,修竹疏離,陽光點點的時候,實在是個很好的去處。

身后一桌的老大爺說著他和他一家如何從上海逃到成都來的事情,繼而又講到前兩年日軍空襲成都,鹽市口那個地段的慘狀,接著說到當前前線戰事上來。

這位老大爺說得頭頭是道,聽的人也多,或站或坐,幾個年輕人聽后又和那老大爺討論起來,說最近一直有警報,但也沒見炸過來……

柳愉生被太陽曬得暈暈乎乎地想睡覺,這邊鬧得厲害,他就端了自己的茶水到另一邊的椅子上去坐了。

剛坐下,就聽到一個聲音在叫自己。

那聲音里帶著激動欣喜,柳愉生四處看了看,沒發現叫自己的人,以為自己聽錯了,便直接坐下沒有再管,畢竟,他從國外回來近兩年了,以前的熟人實在沒有見過幾個,即使再遇到的,也沒有了以前的那種親切勁,這麼個亂世,人人都自保尚難,像他這麼個歸國回來便遇到祖父離世叔伯們分家甚至賣了祖產公館,他還沒有拿到一分家產,只能靠在一個中學里教書過著潦倒的生活,從以前的柳家孫少爺變成了一個窮教書先生,誰還會愿意和他有多少瓜葛,估計是生怕他這個舊友找上門去吧,看到他躲尚且不及呢,誰會如此激動而欣喜地叫他?

“愉生,柳愉生!”

左邊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這帶著驚喜的男中音已在耳邊,柳愉生轉過頭來,看到身后的人愣了一下,對方自顧自地說,“剛才還以為是看錯了,走近來看果然是你,叫你那麼多聲兒,你怎麼就不知道答一句。”

對方不是說的正宗成都話,而是帶著點京腔。但是,這也不足為奇,戰時成都作為后方,來這里避難的人哪里來的都有。

不過,對方這說話的口音倒是讓他有些想起來這人是誰了。

看到柳愉生神情愣愣然,周耀華這才反應過來,道,“柳愉生,你不會忘了我吧?”

柳愉生笑起來,站起身,道,“哪里哪里,不是老同學麼,周耀華,周大哥。”

說是老同學,其實也沒有同學幾年,在柳愉生記憶里,是在川大讀書的時候,和他同學過兩年。

38年日本空襲成都,這位從北平來的同學就舉家搬走了,他還記得,周耀華離開前還來找了他,兩人就是在這望江樓邊的飯館里喝了一頓酒,周耀華叨叨絮絮說了不少話。

周家是從北平搬到成都避難的,看他家住的公館和出入的人物,家里應該頗有些能耐,不過,柳家是當地的土財主,這種從外地來的雖然他們有錢也打心眼里不怎麼看得上。

柳愉生在家被管教地十分嚴格,上學早,雖和周耀華是同學,其實周耀華要比他大兩歲,他平時喊周耀華一聲周大哥,在學校時,周耀華做什麼事都喜歡拖著他,柳愉生面上雖對人熱忱但心底傲得很不愛和人一起,于是其實打心里不怎麼喜歡和周耀華在一起,不過,被周耀華纏得久了,兩人關系也還好。

那頓酒,柳愉生不太記得周耀華說了些什麼,只是好像最后周耀華哭了,一個二十二歲的大男青年就邊喝酒邊埋頭哭,柳愉生現在想起來都還覺得滑稽得很,不過,嘲笑一個因為傷離別而痛哭的朋友并不是君子所為,柳愉生那時候并沒笑,而是安慰他,說人生總有再相逢的時候。

其實,周家是舉家搬到美利堅去,去和原來就去了美利堅的親人團聚,也避開日本人對成都重慶的轟炸,美利堅在地球的另一面,坐船要坐兩三個月才能到,兩人再相逢的機會有多渺茫,不用說也知道,所以,柳愉生的安慰并沒有起到什麼作用,最后,周耀華醉得一塌糊涂,哭得一塌糊涂,吐得一塌糊涂,還是他家里的下人來接的他回去,不過,周耀華即使醉得一塌糊涂,也知道要求自己家里的車一定要把柳愉生好好送回去。

柳愉生回想到這里,覺得周耀華這人對待朋友還是不錯的。

不知道是柳愉生那高興愉悅的笑容,或者是他那親切的一聲周大哥,反正周耀華是更高興了,臉都要笑開花一樣,比天上白花花的太陽還來得耀眼。

周耀華是北方人,北方人要比成都這個缺少太陽的盆地里的人來得高大得多,柳愉生見這老同學到美利堅去吃了超級大國的糧食后仿佛又長了一些一樣,幾年不見,仿佛又要高大一些了,國字臉,濃眉大眼,高鼻梁帶著點鷹鉤鼻的樣子,嘴唇上薄下厚,臉上的胡子剃得干干凈凈,笑容爽朗大氣,一身黑色西洋西服,很有些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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