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灼的聲音讓他狠狠抖了一下,他好像才發現還有高考那麼重要的事情擺在面前,立刻拽起書包往外跑。
“哥,哥?你等等我呀!”
殷灼急急忙忙跟上去,一路踩著鞋幫奔向殷忌,但怎麼也抓不著他的尾巴,直到人都坐在了大半看不懂的英語試卷前,還覺得有點委屈,不知道為什麼哥哥突然就不理自己了。
寫滿一百二十分鐘,老師把卷子收了,殷灼走到考場外的第一顆榕樹下,抱著樹干當望哥石。
哥哥這次肯定考得很好吧,他動著嘴唇默背賀喜詞,同時算了算自己攢下來的錢,明明心里像數糖一樣開心,卻又莫名其妙地想哭鼻子。
他揉了揉眼睛繼續找哥哥,不期然對上一張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那張臉看上去可憐極了,是理所當然會掉眼淚的樣子。
殷灼慌得腦袋發暈,足足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只是碰巧撞見了路邊電瓶車斜伸出來的后視鏡罷了。
他狠狠松了口氣,又補救似地朝鏡子笑了一笑。
有時候他覺得,哥哥不是他的哥哥,而是他一邊幻想一邊剝離出來的幸福。
他的幸福是不會哭的。
即便是如此相似的雙胞胎,他們也必然是鏡子和鏡子之外、水面和水面之上的那種相似,只是短暫地偶遇了一會兒,然后漫不經心地背道而馳。
有人在身后喊他的名字。
“你是殷灼?你在這里等誰啊?”
殷灼瞇起眼睛望過去,認出他是殷忌的同班同學,才舔濕了嘴唇開口:“我等我哥。”
“你哥不是早就走了嗎?”他一只手拉著車門,另一只手往考場劃了劃,“一打鈴就走了啊,我們考場在一樓,我撿書包的時候他都到門口了。
”
“……什麼?”殷灼呆呆地轉身去看考場,隔著一片稀薄的身影,對方指出的那個教室已經人去樓空了,老師利落地關窗鎖門,他仿佛聽見那些“咔噠”的聲音就響在自己耳邊。
背道而馳,背道而馳……
他對此早有預感,但他以為還遠遠沒到需要告別的這一天。
夕陽皺巴巴地躲著,在云層里捂出大片大片的燙傷,直到月透星藏,風中依舊傳播著病懨懨的熱氣,把每一個不回家的人熏得嘴膩頭悶。
從酒店里出來,殷灼捏著手里的房卡茫然四顧,頭頂是無數人期待著的仙女座流星雨,可他還是沒找到最想許愿的那個人。
哥哥的愿望會是什麼呢?考到六百五十分以上,拿一筆獎學金,順利畢業后當個被學生信任的老師……但對他那樣厲害的人來說,這些明明是不用許愿就能做到的事。
眼下,最需要愿望成真的人好像已經變成自己了,可殷灼累垮了,他連頭都不想抬。
不是流星不好看,只是沒什麼用罷了。
有的人會因為多擠了一顆痘痘或者少吃一頓飯而死掉,而有的人呢,即便把所有的硬幣和生日蠟燭全浪費在他身上,也堅定不移地賴活著。
連概率都是個欺軟怕硬的東西。
又怎麼能指望一顆沙礫會對他好呢。
他現在是一把篩子了,氧氣脫離血管沒完沒了地漏下去,把他全身都染成了紅色。窒息感令他雙手發麻,他錯以為眨眼間時光倒流,舅舅把一根丑陋的陽具塞進了他的手中。
殷灼凍得一哆嗦,目光落在街邊最暗的巷口,他發現那不只是錯覺。
舅舅手里抱著一個頭戴塑料王冠的小姑娘,今天是她的生日,是唯一值得她那些雞零狗碎的家人們團坐一桌的好日子。
他像幽靈似地跟上,恢復知覺的手按了按胸腔。
在心臟搏動的回音里,曾經有什麼東西一聲不吭地塌陷下去,經年不敢落地。
此時,此刻,它轟然炸響,震耳欲聾。
…
一個懷抱小姑娘的男人,踩著濃黑的夜色來到河邊,他很久沒做那麼冒險的事了,以至于緊張到讓喘息蓋過了腳步聲。
家里養的好貨干凈又安全,他原本用不著鋌而走險,可他捂得臉紅脖子粗的小玩意兒,到底還是又一次地被時間偷走了。
眼看著當初的小孩長得比他還高出一個頭來,難堪和憤懣完全摧毀了他的性欲,他改用暴力去填塞自己急切的饑渴,但這些手段通通沒用。
無論如何,他虛弱的胃囊就是對這種粗糙變質的玩具消化不良,他對自己承認,他永遠只會熱愛那些最鮮嫩的生命,當他的雙手緊緊攥著那塊豆腐一樣薄的身體,把懵懂的意識捏成一團團乳頭裸露的軟肉時,他也重新擁有了蓬勃的青春。
男人把熟睡的小姑娘放在河灘上,正要把裙子里那條小小的內褲擼下來,后腦勺就挨了一下重擊。
他連一聲叫喊都來不及發出就斷了意識,殷灼扔掉手里的石塊,上前把小姑娘的裙子仔細整理好。
然后他在舅舅旁邊坐下,垂著眼睛看了片刻,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塞進他嘴里,又從濕泥里拔出一塊更趁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