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伊愣住了。

殷灼身上溫暖的重量貼著她，她恍惚以為自己回到了高中校園，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天。

那時候她是同學們口中特立獨行的小才女，會拍照片出校報，別人只能把手縮在校服兜里摸手機，而她敢剪短校群塞著耳機招搖過市。

高馬尾在她的后腦勺上愛搭不理地甩來甩去，平時看起來真的蠻酷的，但偶爾也會出點小問題。

比如聽不見腳步聲，比如反應遲鈍。

楊伊就這麼猝不及防地被一個跑得很快的男生撞倒了，擦破皮的手掌流血了，耳機也飛出去一只。

“喂！”她坐在地上怒視他，男生踉蹌了幾步，繞到楊伊身后雙手托住她的腋下把她拉起來，再握著肩膀推到樹干上。

十五歲情竇初開的少女還沒跟男生有過這樣親密的接觸，她又氣又羞滿臉通紅，還沒想到要說什麼，那男生就丟下一句“對不起”，轉身風一樣朝著校門跑了。

楊伊這才反應過來，什麼樹咚，搞錯了，他只是確認她能站穩而已。

她一個小姑娘自己站在樹下，手疼屁股疼，滿腹情緒都成了委屈，不料剛一轉身，又再次撞上了陌生男孩子的胸膛。

楊伊的鼻子又酸又痛，她眼含熱淚地抬起頭，卻看見了一張跟剛才跑掉的那人一模一樣的臉。

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下意識往校門口看去，時間像是畫了個惡作劇的圈，她又聽見了一句別無二致的“對不起”，又看見了一個男生朝著同樣的方向跑掉了。

“你老這麼看我，其實根本不夠吧，”殷灼把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小聲又篤定地說，“你喜歡的人不是我。

”

“你很喜歡他，所以對我也那麼好，”他喃喃道，“其實這種事不用瞞著我，我挺高興的。”

楊伊喜歡殷忌，臣冶也夸他品味好，他一點也不嫉妒，他只是覺得雙胞胎兄弟應該公平，你有的不能比我多太多。所以他想，他以后要離他哥遠一點 ，把省下來的時間拿去勾引一個懵懵懂懂的傻子跟自己談談戀愛。男的也行女的也行，只要很愛很愛他，看到他哭了就心碎得要死要活的那種，矯情又小心眼地愛他。

可他要省吃儉用多少年才能換來一個傻子？

臣冶的手機在桌上震得嗷嗷叫，他拿起來看了眼，馬上把殷灼從楊伊身上撕下來：“操你媽又不帶手機！”

“哥？”殷灼接過電話的時候也有點懵，“你在門口？……好，我……很快就出來。”

“我哥怎麼來了！”他低頭發現自己還穿著那身紅裙子，頓時一蹦三尺高，“我衣服呢我衣服呢！”

殷灼慌慌張張地跑回小房間，穿好來時的衣服和鞋襪才敢出現在他哥面前。

殷忌還是那一身規規整整的黑色西裝，只是殷灼發現后視鏡下不知什麼時候掛了一條紅鯉魚。

該不是平安符吧，品味好差。他眉頭一皺，想起來了，是臣冶那個傻逼買的：“掛這種東西不覺得礙眼嗎？快丟了丟了！”

殷灼啪啪扇著那條魚，殷忌踩一腳油門，把他的手抓下來按在大腿上：“不掛這個掛什麼？”

“把我掛上去咯。”他摟住殷忌的胳膊，扁著嘴巴轉開視線，這個世界上他最討厭的東西就是魚，丑了吧唧不說，還難吃得要死。

殷忌一只手把方向盤轉向車流之中，那條紅色的小魚在他眼窩里拱了拱:“你就算了。

”

“你喜歡臣冶超過我了是不是，哼。”殷灼的目光落在窗外，看到不少背著書包的學生有說有笑地往家里走，但他猜前面拐角的巷口里也有甩開書包打成一團的男生。

他忽然又高興起來，撩起一條腿搭在殷忌的腿上：“哥，你還記得嗎？你以前比他們囂張多了，敢直接把人從車上拽下來打，特別帥。” 

ɞ2022/05/30 02:25:08 

第十夜 

這麼多年過去，殷灼早就不太記得父母的樣子了，只知道兩人都是服裝設計師，所以小時候他和哥哥有穿不完的好看衣服。

直到十歲那年，因為他父母的失誤導致工作室起火，夫妻倆葬身火海，其余幾位工作人員也受到程度不等的燒傷，法院將他們的全部財產都判做賠償，雙胞胎兒子由唯一的親屬負責收養。

殷灼就這樣牽著哥哥的手，敲響了從未謀面的舅舅家的門。

住貧民窟廉租房的舅舅過得落魄拮據，而當姐姐的活著跟他斷絕關系，死后又不由分說丟來兩個拖油瓶，他自然對這兩個侄子沒有好臉色。

小孩子天性敏感，所以殷灼很怕這個舅舅，他每天一睜眼就黏在故作成熟的殷忌身后當跟屁蟲，什麼事都聽哥哥的，讓擇菜擇菜，讓洗碗洗碗，讓吃飯絕不多喝一口湯。

舅舅天天看著他那小慫包的樣子，終于忍不住了，站起來剝了個雞蛋塞進他手里。

養小孩的七八年里，舅舅一直沒結婚，每月的工資除了付房租水電和生活開銷，還要抽煙喝酒賭錢，難得想起給他倆買件新衣服，殷灼也不敢臭美了，日子就這麼磕磕巴巴的過，不過殷忌知足了，有顆樹撐著總比死在沙漠里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