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忌不笑了，殷灼抿了抿嘴唇：“我同學說他看到我在快餐店端盤子了。

“……對不起。”殷忌沉默了一會，伸手抱住比他矮一點的弟弟，殷灼蹭了蹭他的脖子說：“哥，你別再去那里了好嗎？別去了。”

年幼的哥哥笨拙地摸著弟弟柔軟的頭發，慢慢點頭：“好，哥再也不去了。” 

ɞ2022/05/30 02:24:57 

第七夜 

后來殷忌的確沒再去賺那些微不足道的錢，因為他很快發現學習本身就是比打零工更有效的賺錢方法。

他開始更專心地聽老師講課，回家后跟殷灼一塊窩在雜亂的儲物間里寫作業，如果殷灼有哪題不懂，殷忌就模仿著老師的腔調教他解答。

“等我再大一點，我就可以去給學習不好的人當家教，”殷忌用一根撿來的紅筆認認真真地給弟弟打上漂亮的紅勾，“說不定以后我還能當老師呢。”

殷灼在草稿本上一筆一劃地寫了“老師”兩個字：“哥，家教能賺多少錢啊？”

“一天就有幾十塊。”殷忌說，他問了班上好幾個請得起家教的同學，教語數英的差不多都這個價，教興趣班的更貴，但他不會。

殷灼又問：“那當老師能賺多少錢？”

“應該有幾千塊吧，”殷忌在他做錯的數學題上劃了一筆，頓了頓又改成一個圓，“幾十的乘除法都算錯啦！還有空去想工資，你掉錢眼里了吧？”

殷灼笑嘻嘻地把作業本拿過來改了，殷忌捏起他胳膊上可憐巴巴的一點軟肉：“多吃點飯，長胖了錢眼就裝不下你了。”

“小孩子長一身肥肉干什麼，難看死了，”舅舅關了電視，在客廳里大聲說，“寫完作業沒有？趕緊睡覺了！”

“哥，”殷灼慢慢把作業本裝進書包里，他回頭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小聲說，“我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太熱了，”殷忌擦掉他鼻子上的汗珠，“你睡床吧，我去客廳。”

這屋子租金便宜，所以面積也小，只有一室一廳再加一個衛生間。沒有沙發的客廳里放著一臺小電視機和舅舅睡的床，儲物室里勉強塞進一張學生宿舍的上下鋪，上鋪還要拿來放衣服和換季的枕被。

剛搬來的那一年兄弟倆還能一塊擠在下鋪睡覺，現在兩人的個子都越長越高，硬睡在一張床上誰也不好受，第二天醒來渾身都是粘膩的熱汗，頭昏腦沉的感覺比沒睡還累。

“那算了，睡地板更涼快，”殷灼抓起橡皮擦往那扇唯一的小窗戶上砸，“這里悶死了。”

被筆尖扎出洞的半塊橡皮擦只發出了一聲悶鈍的抗議，然后死氣沉沉地從窗邊彈到了床底下，骨碌碌翻幾個身就不動了。

只墊一床草席的地板太硬了，殷灼身上常常被硌出淤青。殷忌低著頭把橡皮擦撿回來放進他的書包里，他拉好拉鏈，慢慢伸出了自己的小拳頭：“哥，這個送給你。”

殷忌接過來，掌心里毛茸茸的癢，他攤開手，看見一個綠色的狗尾巴草指環。

“我在路上摘的，好看嗎？”殷灼仰頭看著他。

殷忌把它戴在大拇指上，然后沖弟弟豎起來：“好看。”

殷灼滿足地笑了，他摸著草根一圈圈纏出來的指環說：“哥保證，以后會賺錢給你買一張大床，空調想怎麼開就怎麼開，再給你買一個很貴很貴的戒指。

”

其實爸媽活著的時候他們家也不算有錢，但這些東西殷灼都有，他是當哥哥的，不能讓弟弟受委屈。

殷灼握住他的手，熱乎乎的手心里有一層涼涼的汗：“那我要紅色的。”

“嗯，我知道，”殷忌鄭重地點點頭，“快去睡覺吧。”

殷灼捏了捏哥哥的手，然后背著書包出去，輕手輕腳地替他關了門。

殷忌打著哈欠躺上床，被困倦催著閉上眼睛，就聽見樓下傳來包租婆混濁粗糙的叫罵，方言土話都攪拌成一麻袋的糠。

他不知道那老太婆又在鬧什麼，只是慶幸還好沒把殷灼留下來。

殷忌一骨碌爬起來關了窗，最后一點涼風斷了生路，他隔著舊床單躺在凹凸不平的木板床上，好像已經能聞到枕巾醞釀的汗酸味了。

樓下反芻餿腐的叫罵還在繼續，悶火捂著惡臭，像一座焚燒中的垃圾場。 

ɞ2022/05/30 02:25:01 

第八夜 

堆滿衣服的房間里，殷灼端著酒杯沒骨頭似地靠在窗邊，璀璨的夜燈在玻璃杯上流淌，臣冶打了個響指：“發什麼呆？”

“沒發呆，”殷灼眼疾手快地勾住他的手指，討好地摩挲著，“我剛才是在回憶我們的相遇。”

臣冶不耐煩地說：“我他媽建議你回憶一下我們的絕交。”

“上次絕交是幾號來著？”殷灼還真的想了一下。

“現在。你屁事那麼多，早絕了早舒坦。”臣冶撓了撓自己困成三折的眼皮，“在我店里拍照還要我伺候，架子都擺上天了你。”

殷灼撐開他的眼皮，往他眼睛里吹了口氣：“你不在這鎮著，我哪好意思撒潑。”

“沒看出來你不好意思。”楊伊把防塵袋往沙發上一扔，利落地拉開的拉鏈拎出一條裙擺堆疊的大紅色亞麻長裙。

“瘋了吧？”臣冶瞪大眼睛，“真給他穿裙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