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謹忱往后翻,每一頁都是一張或是前視后視,或是剖面的各種細節圖,再往后甚至精準到了每個房間,再往后甚至連窗邊爬滿的綠蘿都畫出來了。
儼然是一個家。
“之前,你不是說想看我的作品嘛。其實我在設計這方面的天賦算不上很高,往前有獲獎的作品,也是大家的功勞。”
“這算是我除了完成課設和作業以外,第一次自己獨立設計的,電腦上其實有模型,但我覺得如果是給謹忱哥看的話,還是手畫的比較有誠意一些。”
“而且,你也看出來了吧,我畫的是什麼。”
“我現在是沒有什麼存款啦,只能給你先看看設計稿,等我以后掙了錢,再送你一個真的。”
說到這,楚虞不好意思地撓頭,笑了笑。
“好像有點不像那麼回事,怎麼跟畫餅似的……”
裴謹忱一頁一頁地看著,邊聽楚虞絮絮叨叨地說著,他滿心只有楚虞在考慮和他的未來,他們確實是有長遠的以后。
畢竟楚虞很少和他談這個話題。
“你可不可以給我說一說你的設計理念?我有些地方好像不是很能看明白。”裴謹忱突然道。
“啊……好。這個地方是一個露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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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頁是書房,畫里出現了人物,裴謹忱辨認出了,坐在書桌邊辦公的是他,靠在飄窗上捧著書的是楚虞。兩個人剛好都從電腦和書本里游離出,抬頭看向彼此。
翻到這一頁時,楚虞噤聲了,這個再怎麼不會看也該看得懂的吧。
裴謹忱看完之后輕輕合上了。
“那個……你覺得怎麼樣,有哪里需要改的嗎?”楚虞忐忑。
“你才是上天給我送的最好的禮物。”
楚虞連同那一冊子的設計稿被裴謹忱抱進懷里,笑得有些傻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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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確實還有第三件禮物。”
“嗯?是什麼?”
“你都猜出來了。不過你得先去洗澡,一會兒才可以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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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關系,楚虞沒有刻意瞞著誰,有一回裴謹忱來陪楚虞逛學校后街的夜市,還被他以后的碩導陸宇撞見了。
裴謹忱和楚虞跟他打招呼,陸宇錯愕地看著裴謹忱搭在楚虞腰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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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星期之后,陸宇和楚虞進行了一次長談。
陸宇認為,楚虞不適合再跟著他了,因為純粹就是埋沒人才,楚虞是更適合做研究的料子,他給楚虞推薦了學院的另一名老教授,老學生在學院里的名聲響當當,只是不授課了,正全國各地的跑,取數據,做研究,方向放在新舊城市規劃和改造上。
楚虞之前找導師的時候,選擇陸宇,是因為陸宇更注重實踐,他接活做項目是出了名的,楚虞當時就想著以后進裴氏,開發樓盤,能跟著陸宇學習最適合不過了。
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陸宇說,可以給他慢慢考慮,學院那邊,他去談。
楚虞自然是會裴謹忱商量的。
“你比較想跟著傅老先生的對不對?”
“嗯。”楚虞點點頭,“可是,我從沒有想過做這個事情,這和我的初衷不太一樣。”
“你的什麼初衷,進裴氏,然后報答我啊?”裴謹忱失笑,“你已經用別的方式來報答了——而且裴氏的老板都在你手上了,你的初衷也算變相的達到了。”
“所以,你現在可以考慮一下,你不為了誰,而是自己真正想要做的究竟是什麼。
”
楚虞目光有些茫然,遲疑不決地道出自己的顧慮。
“可是如果到時候我跟著傅老先生學習的話,我們可能一個月都見不了幾面的哦。”
“你不應該只待著我身邊。”裴謹忱很清楚,楚虞的才氣和心氣。
等時間久了,楚虞會后知后覺出收斂才華是一種束縛、是一種負擔,他本就該光芒萬丈。世人應該知道這塊寶石的美,而且他已經是唯一一個獨享過這枚寶石發光的人了,很知足。
“你也始終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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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個飯后消食的春夜,風裹著花香繞著兩人身邊打轉,在岔路口的路燈下,楚虞突然摸出了一個布絨盒子,放什麼的,顯而易見。
戒指是楚虞自己設計成稿的,訂做了大半年,前幾天剛拿到。一大一小兩枚對戒,素銀的,沒什麼裝飾物,但是款式大膽新穎,是由一道道翻涌不息的海水波浪構成的圓環,內側是兩人名字的縮寫。
楚虞只是想送,并沒有真的要裴謹忱把他們的婚戒摘掉了戴上去意思。
但裴謹忱很干脆利落,末了讓楚虞給他戴上,戴上之后還細細端詳了一陣,道:“順眼多了,真好看,我的寶貝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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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謹忱之前覺得楚虞什麼也不要,不知道拿什麼當餌誘他上鉤才能將人把牢。
但在楚虞眼里,裴謹忱其實始終都那一汪吸引著他的汪洋,他從狹窄的溪澗游至開闊的江河,又隨著江河一路奔騰至大海。
到達的時候才發現,其實裴謹忱早已經無處不在。
他悄悄傾慕了許多年。
裴謹忱從始至終都不曾攔阻過他的自由,只是一直無微不至地托承著他,助他隨著浪潮高高躍起,看飛鳥與天空,又穩穩接住下落的他,潤澤無聲。
那些晦暗的過往早已被丟棄,余下的,是有彼此的鮮花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