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目狹長如淵,褐色嘴角一點紅,眉心綠羽如額間寶石,他模樣似鳳凰,又不似鳳凰。
雎珠不知道他是誰,但在一刻也明白,他至少不是野雞。
她只知道鳳凰能在琉璃凈火內涅槃重生,還不知道其他的生靈也可以這樣。
她看到對方瞳仁里她的模樣也在緩慢發生變化,鳳凰金羽變成卑微低賤的烏黑色,狹長的眼成了木訥呆滯的圓眼,嘴巴失去光澤變成尖尖的烏嘴。
身后尾羽不見了,只看到兩只灰不溜秋的翅膀搭在背上。
她……她變成了她最為看不起的野雞!
她情緒徹底崩潰,口里發出嘶嗬的古怪聲音。
不,這樣的她,不能被別人看到!
若是被別人看到了,還不如死掉算了。
可偏偏司瀾這時打開爐蓋,將她扔了出去。
外面一眾仙家見到她的聲音,先是一陣驚呼聲,然后倒吸一口氣。
“這……這……這只野雞是魔尊嗎?”
“這不是魔尊,這是……天哪……”
那人話沒說出來,一眾仙君也都明了,眼前這只被燒的黑不溜秋的野雞,就是雎珠公主。
可神凰族的那位高高在上,根本不把其他生靈放在眼里的雎珠公主,怎麼會是只野雞?
雎珠靠著兩只翅膀從地上撐起身體,身子搖搖欲墜,環顧一圈后,朝神母的方向跑過去,想要讓神母給她做主。
這時,鼎蓋又被火舌沖開,司瀾從里面走出來,紅衣墨發,眉目清俊如玉,未受琉璃凈火一絲影響。
昊微看到司瀾平安無事,一直緊繃的臉部線條微微放緩。
眾仙則看了看司瀾,又看了看雎珠,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了。
本來被指證是野雞的人,竟然能從琉璃凈火內安然走出來,而那只矜貴不可攀的神凰公主,才是真正的野雞。
雎珠爬到神母跟前,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和嘴巴,然后又指向司瀾,哭著落淚意欲讓神母給她做主。
神母一臉為難道:“雎珠啊,你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雎珠見神母不懂,于是又用翅膀在地上寫著話:剖丹吞之。
“你的意思是說,他……他吃了你的凰……啊不,雞丹?”神母改口道。
雎珠聽到「雞丹」二字,氣到渾身發抖,一身烏黑色羽毛抖抖索索顯得越發難看,她忍著疼痛繼續寫出凰丹二字。
只要能在司瀾體內找到她的凰丹氣息,那麼就能證明她是只神凰。
神母為難看向司瀾,司瀾走上前解釋著話:“我一進琉璃凈爐內,便看到她渾身著火,痛苦難耐,嗓子也被燒壞了,便將施法她將救了出來,沒想到她出來后竟然會這般誣陷我。”
倒在地上的「野雞」聽到這,目光惡毒的看向司瀾,恨不得將司瀾扒皮抽筋,然而她的怒火卻永遠只能留在眼底。
司瀾用她曾經慣用的高傲眼神,冷冷睨她一眼后又道:“既是如此,便讓一眾仙君一同來查看我的靈虛,看看我是否吞下他的凰丹。”
“哎,你這孩子倒是好說話。”神母感慨一聲,轉頭問向一眾仙君,“吾和陛下就不查了,免得說是包庇,不若你們來看看?”
仙君面面相覷后,與神凰族關系好的仙君主動走上前,朝司瀾道了聲「失禮」后,便探入司瀾靈虛之內。
司瀾靈虛有點虛弱,像是重傷初愈,內息紊亂但并沒有凰丹的氣息。
仙君搖了搖頭。
雎珠看到這,頓時不服,撲騰著翅膀發出嘶啞的叫聲,于是其他仙君便又過去檢查司瀾的靈虛,依然是同樣的結果。
這下,眾人望向雎珠的目光變得有些微妙。
她一會兒說別人是野雞,一會兒又說別人吃了她的凰丹……
這樣子,怎麼這麼像瘋了?
司瀾恰好開口道:“我一進琉璃凈爐內,她便神神叨叨,一會兒說我吃了她的凰丹,一會兒還說扒了她的舌頭……”
“我雖神凰族有糾葛,但不至于做出這等事。”
大殿陷入到沉默中去,落針可聞,眾人都各懷心思。
仙君中不知道有誰忽然開口道:“我聽聞前段時日啻憂神君將神陣收了回去,說是神凰族的后人用卑劣手段騙走了神陣,那卑劣手段便是……吸食芳遺公主公主的鮮血。
“你們說她會不會是吸食了芳遺公主的鮮血,才能化作神凰模樣?”
“我有聽過這種秘術,邪得很。”
對于雎珠來說,最為尊貴的便就是自己的血統,現在卻被這麼多人質疑,她完全接受不了。
她不是野雞。
她不要變成這樣。
這一切……都都是司瀾害得!
她瘋了般想要朝司瀾沖過去,想與這個「罪魁禍首」同歸于盡。
幸而昊微直接施法將她擋了下去,她從半空中跌倒在地,猛地吐口血出來。
司瀾見狀連忙上前扶起來雎珠,道:“她雖有錯,但罪不至死。”
眾仙君聽到這話,都覺得司瀾太善良溫和了,怎地被人這般欺負后還要替對方說話。
然而他們卻沒聽到司瀾附在雎珠耳邊道的那句話。
“你得好好活著,就以野雞的身份活下去。
”
他曾想過要一命還一命,殺了她為娘親報仇,但后來發現對于尊貴的神凰公主來說,讓她變成一只人人可欺的野雞,恐怕才是最殘忍的報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