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聽爭吵的內容,這聲音的來源,十有八九,就是樓洵目前的養父母。
我停住了步子,猶豫片刻,拿出手機給樓洵發信息:
【我想見你了,過來看看你。】
【在你家樓下。】
【小白也帶來了。】
過了幾秒,樓洵回復:【好,等等。】
16
我站在樓下等了幾分鐘。
樓洵推開門走下來,才一見到我就輕輕蹙起了眉,緩聲道:「你怎麼穿這麼少?待會兒會冷的。」
「等很久了嗎?」
我搖頭:「沒有,我剛到。」
樓洵摸了摸小白,又回頭看了眼那扇即便緊閉著也仍然無法隔絕罵聲的門,問我:「那你冷不冷?」
我單手摟著小白,騰出一只手虛虛握住樓洵的手腕。
「我沒事,你別管我了。就是想來看看你,過一會兒就走。」
我來時的期待和欣喜此時早就已經蕩然無存,恨不得現在立刻就帶著樓洵永遠離開這個地方。
最好是把他鎖起來關在我房間里,除了我以外,再也別見任何人。
我咬緊了牙關,努力沒讓情緒泄露半分,甚至還強迫自己對樓洵笑了笑。
然后拉著他往旁邊走,找了個臺階一起坐下。
樓洵把小白接過去,放進自己懷里,有一搭沒一搭地慢慢給它順毛。
小白抬起爪子輕輕撓他。
如果不是知曉未來即將發生的事情,我大概也只會覺得眼前這是一幅值得記憶與回憶的畫面。
可樓洵已經十八歲了。
再有兩三個月,他養父母的貨車會和賀隨舟的車相撞,發生一起嚴重的交通事故。
三人都當場身亡。
樓洵從小缺疼少愛,別人一點小恩小惠他恨不得記一輩子。
所以即便養父母待他算不上好,他也早就把他們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那年的樓洵不過只有十幾歲,沒有朋友,沒有愛人,一個人在學校里聽聞噩耗,強撐著獨自去替他們料理了后事。
從此又是孤苦伶仃。
直到遇見我。
醫生說,他的抑郁癥,也和過往的經歷有很大關聯。
賀隨舟和樓洵的養父母,他們死就死了,但樓洵絕不能再出一點事。
我不能再失去他一次。
樓洵大概察覺我情緒有些不對,握住小白的爪子,用它蹭了蹭我的臉,問我:「你怎麼了,在想什麼?」
我低眸,沉默了幾秒,又看著樓洵:「如果有機會,你愿意收養小白嗎?」
他愣了一下,垂下眼睛,視線落到在他懷里打滾的小白身上。
頭頂路燈昏黃,鴉黑的長睫在他眼下投落一片陰影。
許久,他開口。
「我養不了它。」
「為什麼?」
他笑了笑:「賀遇,養了寵物,就得對它負責吧。」
「我自己都安定不了。」
我一噎,頓了頓,緩聲道:「那你,搬過來跟我一起住,可以嗎?」
他彎了彎漂亮的眼睛,眸光微訝:「你開玩笑呢?」
「不行。」
我把小白抱了回來,指尖鉤了鉤它的下巴,問樓洵:「有什麼不行的?」
「我們還能一起照顧小白。」
樓洵目光落在眼前的石子路上,沉默蔓延,良久還是搖了搖頭。
「不可以。你別想一出是一出。」
言畢,他猶豫片刻,又抬起手,小心碰了一下我的臉。
動靜小得我簡直都要懷疑剛才那冰涼的觸感是我的錯覺。
我轉過頭,看著他的眼睛。
樓洵語氣軟下來:「你如果想見我,那我去找你也可以。」
「也不用……非得住在一起。」
好吧,沒關系。
不必急于一時。
反正也只是遲早的事兒。
我點了點頭。
「下個周末,我再過來找你。」
17
到了下一周的周末,我一大早就收拾停當準備出門,小白追過來圍著我打轉,我彎下腰,摸了摸它背上的毛。
「乖,自己在家好好待著,今天不能帶上你。」
上了車,司機問我今天要去哪兒。
我往窗外看了一眼,平靜道:
「去南山療養院。」
司機在賀家務職多年,自然知道南山療養院住的是誰。
他頓了半晌,終究什麼也說,沉默地調轉了車頭。
我到療養院的時候,工作人員一邊領著我往前走,一邊滿臉擔憂地跟我說話。
「307 的……方伊珞?她最近情況很不好,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是誰,這兩天連和她相熟的護工她也認不出了。」
說到此處,她停了一下,才又繼續道,「說不定,也已經不認識您。」
我頷首道謝,表示自己知道了。
其實,認不出來了也好。
母親一向討厭賀隨舟,也討厭我。
在住進療養院的前一兩年,她變得很安靜,幾乎不和任何人說話。
只有在看到我的時候,偶爾會驟然間情緒失控。
她瘋狂打砸東西,哭著讓我滾出去,過后又點燃火燒毀她曾經寫的字。
那明明都是她年輕時的心血。
上輩子一直到她死,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如此恨我。
只是顧念她在世上除我以外已經沒有親人,所以時常去療養院偷偷看她一眼。
和樓洵在一起的頭幾年,母親還在世。我就經常抽空往療養院跑。
每回我去看過她,回來都睡不著覺,樓洵就陪我熬著,把我摟在懷里睜著眼睛陪我一晚上。
天亮的時候我昏昏沉沉剛睡過去,沒過多久又會嘴里說著胡話突然驚醒過來。
樓洵會拍拍我的背,低眸吻一下我的額角,輕聲說:「沒事了,賀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