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還有……」說了這麼多,樓洵也沒有反駁我。
顯然是因為我剛剛說的都是對的。
他習慣了情緒不外露,但心里一定已經很震驚于我知道這麼多關于他的事情。
我后知后覺地感到一陣酸澀。
他以前過得,還真是跟「好」字毫不沾邊兒。
我生硬地終止了這個話題,強迫自己對樓洵扯出一個笑容:「算了,不提這些了。」
他腦袋毛茸茸的手感挺好,我又上手摸了一把,繼續道,「你只需要知道,我的確是你未來的對象。」
「我特別喜歡你,為了你什麼都愿意做,可你卷走我十個億跑路了,跑的路上出了車禍,死得連渣都不剩。」
「所以我這次回來,」我彎了彎眼睛,一音一頓,吐字清晰,「是來找你,討債的。」
「討債?」樓洵抬眸,視線落過來,聲音仍舊很穩,「你的意思是,我得還你那十個億?」
十個億啊。
快要把他嚇死了吧。
「不用,我不要錢,我又不缺錢。」我笑了笑,直視他漆黑漂亮的眸子,「你除了錢,還騙了我的感情。你該還我的,是情債。」
「什麼時候喜歡上我了,什麼時候算你還清。」
8
按照上一世的軌跡,我雖然高中時期和樓洵同校過一段時間,但高三那年剛開頭我就去了國外,一直到二十二歲回國之前,都和樓洵沒有任何交集。
樓洵去世以后,我從他留在我們房間的密碼箱里,找出了一大堆抗抑郁的藥物。
那是個保密性很強的密碼箱,我以為樓洵用它來放貴重物品,一向不多過問。
卻沒想到,他是用來藏藥。
其實在一起六年,樓洵生病的事情我當然知道。
但他一直表現得很正常,除了偶爾的睡眠障礙和思維遲鈍以外,再沒有什麼別的癥狀。身上從來沒有出現過莫名其妙的傷痕,情緒一向穩定,連吃藥也不會讓我看見。
陪他去醫院復查的時候,醫生都說他病情控制良好,有明顯好轉的跡象。
情況良好、明顯好轉。
可我卻等來了他的死訊。
樓洵愛我,或許比我愛他更甚,我從不懷疑這一點。
如果不是連多活一天都嫌痛苦,他又怎麼會在我生日當天跳海自殺?
我在葬禮前去拜訪過樓洵的主治醫師。
當時醫生告訴我:
「從我過往與樓先生的談話中來看,你于他而言是極為重要的人,賀先生。你是他和這個世界的聯系。」
「但他走到這一步,這份聯系已經不足以支撐他活下去。」
「所以即便是想著你,他也不愿意留下來。」
那一刻我在想,是不是我出現得太晚了,要是能再早一些就好了。
能再早一些遇到他就好了,我一定會對樓洵很好很好。
他是個孤兒,無父無母,沒有關系。
我會成為他的家人,我來愛他。
太遲了……
六點整的鬧鐘準時響起。
我渾身冷汗地撐著床沿坐起身,緩了口氣,又顫抖著手去摸索床頭柜上放著的手機。
幸好。
今年是二〇一三年。
9
我迅速收拾停當,由家里的司機開車送去了學校。
到校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申請轉班。
我家給學校捐過兩棟樓,轉個班而已,小事一樁。
當天上午第二節課,我就隨便拿上兩本書,去了樓洵所在的班級報道。
樓洵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著窗的位置。
他看見我,黑沉漂亮的眸底明顯閃過一絲詫異。
我則站在講臺上,彎著眼睛沖他笑了笑。
樓洵握筆的手一頓,很快又埋下頭繼續寫題,不再看我。
年級主任環視全班,接著朝我道:「賀遇同學,你就坐第四排的位置吧,視野好,也不至于離黑板太近。」
第四排的位置上明明都有人。
年級主任這是打算隨機挑選一個倒霉同學,來給我這個「關系戶」騰位置。
我笑了笑,搖頭:「不用。」
又對著樓洵的方向點了點下巴,「最后一排,那位同學的旁邊不是還空著嗎?」
「我坐那兒就行。」
主任頷首微笑,搶先一步走下去替我收拾座位。
我抱著書慢悠悠地跟在他后面。
剛一落座,就聽見前邊兒有人嗤笑了一聲,
「我說少爺,怎麼想不開要往那兒坐啊,你猜這座位為什麼一直空著?」
「大家都嫌那兒晦氣唄。」
我抬眸看過去,說話那人瞧著挺眼熟。
是昨天在巷子里被我收拾過的混混之一。
原來,他還是樓洵的同班同學啊。
主任也不是死的,立刻敏銳地瞪他一眼,厲聲斥責:「胡說八道什麼呢?繼續自習!還有沒有點做學生的樣子!」
那人像是很不服氣,跟主任反唇相譏:「我說錯什麼了?樓洵就是個災星,學校里沒人愿意和他待在一起。他就是命里帶災,克死了自己爹媽,所以才會變成一個孤兒。」
「聽說他親媽當年死之前是在紅燈區接客的,比狐貍精還能勾引人,不然怎麼能把樓洵生得這麼好看?」
「他養父母不也不喜歡他?每天非打即罵的,都是報應!」
話越說越難聽。
主任威嚴掃地,火冒三丈,回頭沖我賠了個笑,揪著那人的領子去了教室外面。
我沒作聲,側眸去看樓洵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