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驚嘆于他的平靜:「沒了?」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個字:「很 6。」
「你不幫我出出主意嗎。」
林舟齊鄭重其事地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才說:「高中的時候我就提醒過你好多次,讓你少跟那個外國佬玩。」
我:「他不是外國佬,他是混血,有一半中國基因的,況且,是我幫他出的餿主意。」
林舟齊扶額:「你沒救了。」
?
捱到課間,許知讓從背包里掏出一個三明治和保溫杯,還有幾片胃藥。
「杯子里是溫水,不燙嘴,吃完三明治再吃胃藥。」
許知讓像個老婆婆似的叮囑,末了又問:「今早有胃疼嗎?」
他說這話時,與我的距離很近,便探手摸上我的胃。
我條件反射地往后躲,反應過來后耳朵發燙。
我這麼大驚小怪干什麼?
許知讓有點擔心:「怎麼了,還是不舒服?」
我搖搖頭,撒謊道:「沒什麼,就是剛剛抽筋了。」
「哪里抽筋,我給你揉揉。」
許知讓話音剛落,我身邊的林舟齊「刷」的一下站起來,單肩背起包。
我嘴里塞著三明治,含糊道:「去哪兒?等會兒還有半節課。」
「口渴,去買水喝。」
我把保溫杯遞給他:「還有兩分鐘就上課了,你現在去了來不及的,喝我們的吧。」
許知讓卻把保溫杯搶了回來,沒什麼好臉色地盯著林舟齊。
「不好意思,我有潔癖,還是勞煩林同學自己去買吧。」
林舟齊臉色也不好,他冷笑一聲:「誰稀罕你的破水。」
說完,林舟齊就走了。
買水還要背包?
我看著保溫杯發愣,然后還給許知讓。
「你什麼時候有的潔癖啊?我還是不喝你的水了,等會兒上完課我出去買。」
許知讓把水杯塞給我,很自然地說:「我對你沒潔癖。
」
這句話要是放在以前,我會給許知讓一拳,笑罵他有病。
但現在,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耳尖又開始發燙,我掩飾般垂下頭,狂啃三明治。
晚上洗澡的時候,我透過鏡子,看到自己脖間靠后的皮膚上,有塊明顯的紅色印記。
我摸了摸,不痛不癢。
還真有秋蚊子。
12
我和許知讓就這麼在叔叔阿姨面前偽裝了一段時間的情侶。
某天夜里,許知讓突然深夜敲開我家門。
秋天的夜里寒氣很重,他卻只穿了一身單薄的居家服,寬大的衣領口露出分明的鎖骨。
微卷的睫毛下垂,卻遮不住那雙清澈眼睛里的沮喪。
我有些驚訝:「大半夜的,怎麼穿這麼少就過來了?」
他怏怏地說:「我和爸媽說了女朋友的事兒,告訴他們我倆是假戀愛了。」
「他們把我趕出來了。」
「女朋友」三個字讓我的心抽了抽,繼而蔓延出一股莫名的苦澀。
我裝作不在意地問:「叔叔阿姨怎麼說,他們同意嗎?」
「還不知道,沒敢問,看樣子大概率是不同意的。」
我把許知讓迎進屋,倒了杯熱水給他,又拿了條薄毯給他披上。
我嘆了口氣。
「你怎麼不按我說的來,就跟叔叔阿姨說是我把你甩了。」
許知讓捧著熱水,水蒸氣往上飄,蒸得他嘴巴很潤。
「那他們肯定會勸和的,而且按照我爸媽那個性子,你和我提分手,他們肯定會覺得是我欺負你,把我揍一頓。」
他像聯想到了那幅畫面似的,笑了。
「他們很喜歡你的。」
許知讓長得好,這是我從第一次見到他腦子里就冒出來的想法。
剔透的藍眼睛,繼承了法國人的浪漫。
雙目微彎地注視過來時,我有些招架不住。
我移開視線,不去看他,心不在焉地說:「我知道。」
半晌,許知讓聲音郁郁地說:「可有些事,你怎麼也察覺不到。」
我莫名有些煩躁。
我確實察覺不到很多事。
比如許知讓戀愛這件事。
夜里,許知讓和我一起擠在床上。
他手臂一攬,將我擁進懷里,他摟得很緊,我們倆的睡衣緊貼在一起。
我不合時宜地想:以后許知讓也會像這樣抱著他女朋友睡覺嗎?
這個念頭出現在我腦海中時,我嚇了一跳。
陳言述,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有的沒的啊。
我推了推許知讓的胸膛:「松開,你還小嗎,要抱著人睡。」
許知讓卻捏住我的手,突然開始咳嗽,說話間還帶了點兒鼻音。
「阿述,我好像感冒了,很冷。」
不像作假,我摸了摸他的額頭,是有些燙。
「可能是吹了涼風,我去給你泡感冒藥。」
他將我箍得更緊,頭埋在我脖子里,悶聲悶氣道:「不用。」
「我身體好,睡一覺就沒事兒了。」
許知讓自小到大,身體確實不錯,我和他比起來,簡直是體弱多病。
我不能掙脫,就由著他了。
「那你睡吧。」
在黑暗中,我睜著眼盯著天花板,感受脖間平穩熾熱的呼吸。
那呼吸像一根輕巧的羽毛,從脖子一直飄到心口。
時間好像靜止了。
直到許知讓輕聲說:「阿述,我明天想向我對象求婚。」
「你去幫我撐場子吧。」
時間又開始動了。
沉靜的夜里,我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
不知道許知讓有沒有聽到。
求婚?
明明都被趕出家門了,還想著要向對方求婚?
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值得許知讓排除萬難也要求婚?
我干笑幾聲,努力裝出興高采烈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