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見我,也會唏噓地說一聲:「你都長這麼大了啊。」
然后爭相送來新鮮的瓜果蔬菜。
我不肯收,他們卻塞得積極,手揮舞得比誰都快。
「小東西而已!算不得幾個心意!」
班級里,同學們都是很好的人。
他們的學習沒有以前班上的好,但卻很快樂。
第一個跟我打招呼的女孩子叫夏祈。
和我相熟以后,她便抱著一疊純愛漫畫來找我。
她指向封面那個漂亮的男孩子,朝我道:「你很像他。」
我垂眸看那個漫畫人物。
烏黑的發,彎起的眼,還有柔潤瓷白的肌膚。
他的身邊有五光十色的光暈,像萬千人追隨的眼光。
明明比起我,更像李橋。
我和夏祈說:「不像我,像我的弟弟。」
「他也是個萬人迷。」
這本漫畫的名字,就叫《萬人迷的他》。
夏祈卻將頭搖成了撥浪鼓。
「不像他,像你。」
她露出了像初見時一樣明媚燦爛的笑容。
「玫瑰不是剛發芽就是玫瑰的,白天鵝也不是剛出生就變成白天鵝的。」
「我們每個人的一生,要走過沉寂的童年,要走過破繭的青年,要走過許多黑夜與白日夾雜的混亂的日子,才能成為真正的自己。」
我怔愣在這段話里。
她卻抱著漫畫一溜煙地跑走了。
我咀嚼著這一段話。
一回頭,卻聽見有人在叫我。
藺采穿著夏季清爽的校服,脖頸白皙修長,像無數少女夢中的人物。
他說:「放學一起走嗎?」
16
藺采的家境應當很好。
每次放學,都有一輛邁巴赫遠遠停著接他。
可他從來都不自傲,只是獨自走一段才坐到車上。
只是家境好的人,再怎麼謙虛,舉手投足的矜貴卻掩不住。
我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李橋的影子。
也看見了池溫、季逢的影子。
只是現在的我,卻沒有了從前的顧影自憐。
我問藺采:「你認識池溫嗎?」
他笑了下:「那是我表弟。」
「小時候我去外婆家,他也住在那里。」
他淡淡地道:「小孩子心性,總喜歡學我。」
我想起了李橋。
他身上也總是有一股少年心性,即便表面與世無爭,卻總有一股傲氣。
和我一點也不像。
送走藺采后,我拎著書包,慢慢地沿著來時路回家。
以前我總會等季逢一起回家。
但轉學后,我婉拒了其他同學的邀請,選擇自己一個人回家。
我想,季逢終于如愿能照顧李橋了。
他的身邊,大概也不需要一個平平無奇的我。
然而。
當我走向那條小路深處,盡頭出卻出現一個人影。
他的面容憔悴,溫柔的眼熬得通紅,見到我,不管不顧地上前一步。
「小渺。」
遠在百里之外的人出現在眼前,我的第一個反應是跑。
可沒跑幾步,便被他堵在逼仄的胡同角落里。
季逢憔悴了許多,似乎受了許多傷,把我緊緊困在懷里。
他渾身都在顫抖,只有抱住我的手是穩的。
一字一句,印在我耳邊。
「小渺,小渺,我不能離開你。」
我無意間觸碰到他指尖的肌膚,卻發現是冰涼一片。
向來優雅自持的季逢,此時像變了一個人。
他緊緊抱住我,任由我怎麼掙扎,都不肯松開。
我冷著臉,打了他一巴掌。
「季逢,你瘋了。」
他像是被這一巴掌打懵了,慢慢地松開了我。
我嫌惡地看著他,從書包里掏出藺采給我的紙巾,擦了擦手。
「當初你說不想看見我,后來我走了,你就要死要活的?」
「過去和你做朋友的十幾年,我承認是我眼瞎了。」
「現在我和你一筆勾銷,你也不用再來糾纏我了,好麼?」
也許是這些日子遇見的人與事,讓我逐漸接受了自己。
現在的我,面對季逢時,沒有那麼軟弱與被動。
季逢卻怔怔地看我,像是第一次認識我。
「小渺,你變了。」
我說:「是啊,我變了。」
「我如果還是以前那個樣子,豈不是很合你們的心意。」
我諷刺地一笑。
「季逢,我們十幾年的情誼,竟然還比不上短短的相識。」
「你這個樣子,怎麼能算得上是我的朋友?」
季逢被這句話砸懵了。
看他的樣子,似乎是連夜從隔壁市趕過來的,連校服都沒來得及換下。
我卻再也沒有以前那種擔憂。
反而,卻有一種解脫之感。
風把紙巾刮走,也把我們之間最后一點的聯系刮走了。
我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
「季逢,你如果還承認我們之前的情誼,就不要再跟上來了。」
季逢佇在原地,拳頭緊攥,直至流下鮮紅的血。
但他終究沒有跟上來。
也許,是不想磨滅我們之間的最后一點兒情分。
17
忽然見到故人讓我有些心煩意亂。
我回到家中,找到了被格式化的手機。
那是轉學的當日不小心被我摔壞的。
雖然我第一時間送到手機店維修,但還是無法避免被刪去了所有的資料。
其中,就包括李橋和家里人的電話。
我捧著手機,凝神想。
季逢追過來了,李橋知道嗎?
他知道了,又會做些什麼。
我討厭我的生活里出現李橋。
他永遠像一條意料之外的線,打亂所有的節奏。
我抿著唇把李橋拉進了黑名單。
然而,當我下樓打算買菜時,又遇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