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林飛然想起那時自己慫噠噠的樣兒就想笑,“我彈到最后一分鐘的時候看見他的,嚇得我腿都軟了……”
顧凱風涼絲絲地打斷道:“怪不得一下臺就沖過來抱我。”
林飛然:“……”
我男朋友又要翻舊賬!
顧凱風一臉哀怨:“給我激動的,報幕的時候差點說錯話,下來還抱著你轉了三圈,要不是周圍全是同學看著我當時都能親你。”
林飛然:“……”
顧凱風扳過林飛然的臉,不依不饒道:“你當時是不是覺得我特有病?”
林飛然耿直道:“嗯。”
顧凱風好氣又好笑:“你還挺誠實。”
也不說哄哄老公!
林飛然露出個好看的笑容,乖巧地湊過去親了親顧凱風的嘴唇,聲調軟得像一陣輕柔的風:“但我當時也心跳加速了。”
顧凱風伸手按住林飛然的后頸,加深了這個吻。
記憶中,那個在舞臺中央穿著禮服彈奏鋼琴的小王子此時此刻正在自己的懷中,真實溫暖。
晚自習結束后,兩人真的偷偷去了禮堂倉庫。
上次他們來還是為了找戲服,這期間倉庫一副根本沒人來過的樣子,地上積著一層薄薄的灰,空氣中滿是陰涼潮濕的氣味,顧凱風開啟了陰陽眼,兩人朝墻角的鋼琴望去。
那個男鬼果然還在。
他大半個身體都隱沒在鋼琴中,只從頂蓋中探出一個頭和兩條胳膊,他的頭以一個很別扭的角度低垂著,面部被半長的黑發遮掩著看不見長相,但從袖口伸出來的一小截手腕纖細白凈,他身上穿著彈奏鋼琴的演出服,身材看起來是瘦而利落的,雖然看不見臉,但整體上仍然給人一種清俊秀致的感覺。
當然,還有恐怖……
粘稠的血液順著男鬼腫脹潰爛、骨節寸寸斷裂的十指流淌而下,滴滴答答地在地上砸出一小朵一小朵虛幻的黑色血花,他手上的血似乎永遠也不會滴完,他就這樣安靜地趴伏在鋼琴上,在林飛然做心理建設的過程中,他像一具死尸般紋絲不動。
林飛然做好了心理建設,拉著顧凱風的手走近了些,禮貌地問男鬼道:“你好,能聽見嗎?”
男鬼的身子微微動了動,卻沒抬頭。
林飛然繼續道:“我們有陰陽眼,能看到你,你有什麼沒完成的執念嗎?也許我們能幫到你。”
在聽到“執念”兩個字時,男鬼緩緩抬起了頭,雖然林飛然早有準備,但看清了男鬼的臉時心里還是咯噔了一聲,牽著顧凱風的手握得更緊了——那男鬼應該是上吊死的,他的臉已完全看不出生前的樣子,而活像一個被吹大了的氣球,面皮腫脹絳紫,一條長舌軟塌塌地耷拉在唇邊,雙眼暴凸。雖然男鬼的那雙眼睛渾濁如魚目,但林飛然還是感覺他正在看著自己。
顧凱風深深吸了口氣平復情緒,隨即把林飛然攬進懷里,低聲安撫道:“不怕。”
男鬼似乎被顧凱風與林飛然之間親密的舉動刺激到了,身體戰栗起來,整個鬼篩糠一般發抖,那雙原本便已嚴重凸出的眼睛似乎凸得更嚴重了,好像下一秒就會從眼眶中沖出去一樣,他從喉嚨中發出呼哧呼哧的氣喘,看上去情緒非常激動。
林飛然略尷尬地朝旁邊邁開一步,脫離了顧凱風的懷抱。
他們兩個分開后,男鬼果然平復了些許。
顧凱風一臉無辜地看看林飛然。
林飛然:“……”
好像不能給這個鬼喂狗糧!
“你有什麼心愿嗎?”林飛然重復問道。
男鬼垂下頭,用暴凸的眼睛盯視著自己放在鋼琴鍵上的手指,雖然從那張腫脹如氣球的臉上很難看出什麼表情,但林飛然覺得他應該是在惋惜自己那雙再也不能彈琴的手。
可是男鬼仍然沒有回答林飛然的問題,他盯著自己的手看了片刻,從喉間發出幾個含糊的音節:“紀……軒……紀軒……”
接下來,無論林飛然再對他說什麼,男鬼都只是無意識地重復著這兩個字。
他和怨念消除前的老校長情況很相似,都是死狀極度凄慘,而且似乎由于極大的怨念纏身導致神志不清,整個鬼魂都被禁錮在他們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對外界雖有感知但無法順暢地交流。
“好像是個人名?”顧凱風琢磨道,“我聽著像紀軒。”
“我聽也像。”林飛然點頭,“但是光知道個名字也沒用……”
“也不一定就沒用,紀這個姓少見,如果把范圍鎖定在市內的話重名的肯定沒幾個。”顧凱風摸摸下巴,隨口說道,“對了,我記得濱河路那邊有一個紀氏公館,那地方……”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顧凱風說出“紀氏公館”四個字的一瞬間,男鬼猛地直起了腰,半身陷在鋼琴中,直勾勾地盯著顧凱風。
“這哥們兒有反應。”顧凱風重復道,“紀氏公館。”
男鬼激動非常,甚至還朝顧凱風伸出了雙手,似乎想撲過來抓他,林飛然急忙拽著顧凱風后退了兩步,男鬼從嗓子眼里發出吼吼的怪叫,倒是沒真的撲過去。
“還真有關系,”顧凱風笑笑,“這不是巧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