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講臺時,林飛然小聲對鄭老師道:“老師我去下廁所。”
鄭老師頭也沒抬:“嗯。”
林飛然追著小女鬼跑出教室,小女鬼頭也不回地在走廊上走著,她腿短步子小,邁步的速度也不快,但林飛然偏偏用跑的都追不上她,總是差著那麼兩三米的距離。
小女鬼蹦蹦跳跳地走過光線黯淡的走廊,走下樓梯,又走出教學樓大門……
不知是哪里正在很應景地放著一首名叫《平安夜》的英文歌,空靈廖遠的女聲縹緲地傳進了校園:“silent night,holy night,all is calm,all is bright……”
新落的薄雪在路燈的映照下顯得格外柔亮潔凈,仿佛月光在云層上凝凍成了固體,化作細白的碎屑灑落大地,只穿著一條連衣裙的小女鬼赤腳踏進了雪地中,她緩緩走了幾步,忽然便撒開步子跑了起來,跑著跑著,那纖細瘦小的身影便驟然消散在風中,與漫天溫柔飄散的雪花混融成一體,再也看不見了。
她去往生了。
那尚無人踏足的新雪上殘留著兩排小小的腳印。
林飛然呆呆站在教學樓門前,望著那兩排腳印。
他想起了那天那只貓媽媽,貓媽媽去往生之前林飛然因為被顧凱風親了一下臉頰所以沒開陰陽眼,但那一瞬間他看到了一只透明的貓,感覺到了腳踝處柔軟的絨毛,還聽見了一聲貓叫。
難道是魂魄在往生前的一瞬會有一段能量特別強的時間,能稍微影響到現實世界,就像活人臨死前會回光返照一樣?林飛然魂游天外地思索著,細雪濡濕了他的睫毛,他的臉頰和手被凍得有些發紅,但他完全沒察覺到冷,只站在樓門口專注地想著這些事,傻了一樣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兩排腳印。
這是她曾經存在于世的,最后的證明。
林飛然正發怔,身后忽然伸出一雙手把他抱住了。
林飛然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顧凱風,附近其他影影綽綽的鬼魂消失了,雪地上那兩排淺淺的腳印被新落的雪掩去了不少,就像一個被藏起來的秘密。
顧凱風沒注意到外面那排詭異的小腳印,扳著林飛然的肩膀讓他面向自己,柔聲問:“寶貝兒干什麼呢?”
林飛然想著小女鬼往生的一幕,眉眼間不禁染上了一層憂郁,像個文藝青年一樣輕聲道:“看雪。”
顧凱風樂了:“還挺多愁善感的,想出來看雪怎麼不叫我?”
林飛然解釋道:“本來就是想上廁所的,上完了順便看一下,你怎麼也跑出來了?”
顧凱風:“你都出去十分鐘了,鄭老師以為你掉坑里了,派我來打撈你。”
林飛然:“……”
他一提鄭老師林飛然想起來了,這幾天得再寫一封匿名信,讓鄭老師知道她的女兒已經沒有遺憾地去往生了。
“回去鄭老師要是問你你就說肚子疼。”顧凱風怕自家乖寶寶林飛然不會撒謊,殷殷叮囑道,“可別說出來看雪了。”
“知道。”林飛然翻了個白眼,幽幽道,“我又不傻,走吧。”
說完,就要回教室。
“等等。”顧凱風拉住林飛然,從褲子口袋里掏出面巾紙,細細地給他擦拭著發梢上雪融后細小的水珠,擦完了又用溫熱的手掌焐了焐林飛然被凍紅的面頰,好笑道,“你剛才那樣兒一看就是從外面回來的,太明顯了。”
林飛然心里甜絲絲的,輕輕按住顧凱風覆在自己臉上的手,嘴角微微翹著。
外面《平安夜》的歌聲還隱隱約約地響著,林飛然心里被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動填滿了,走廊光線幽暗,將顧凱風英俊的面容襯托得十分溫柔,兩人靜默無語地對望了片刻,林飛然心底忽然升騰起一種強烈的愿望——他想讓眼前這個人也看看這些事情。
能看到這些……也許真的不是壞事。
這時顧凱風語氣寵溺地說道:“沒我你就露餡了,小笨蛋。”
林飛然一秒變回冷漠臉:“……”
明明就可聰明可聰明了好嗎!
兩人回了教室,鄭老師沒有為難林飛然,很痛快地讓他回座位了,又是半個小時過去,晚自習結束。鄭老師一出門教室就沸騰了,王卓扯著嗓子呼朋引伴,攛掇那些關系好的同學平安夜一起去狂歡。
“凱哥,嫂子,一起玩兒去不去?”王卓猴子似的蹦到顧凱風桌邊,“先唱歌去,他們都去。”
“寶貝兒想去嗎?”顧凱風大大方方地轉頭征求林飛然的意見。
王卓壞笑著重復著顧凱風的話:“呦,寶貝兒!”
何昊斜挎著書包一把勾住王卓的脖子,問:“叫我干什麼?”
王卓愣了一下,隨即順著話嬉皮笑臉道:“沒事,我就叫叫,這不想你了嗎?”
何昊微微笑著:“乖,親一個。”
說完,兩人默契地同時一扭頭,面對面隔空啵地親了一下。
是的,心里沒鬼的直男都是這麼開玩笑的!
林飛然趁他們兩個鬧著,小聲和顧凱風咬耳朵,委婉地問:“他們要去唱歌,你喜歡嗎?不喜歡的話我們去游樂場?夜場應該有演出什麼的。”
“怎麼不喜歡?”顧凱風刮了下林飛然的鼻尖,“我喜歡聽你唱,你不嫌人多鬧騰我們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