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前輩還……”
池小池接話:“還一身管呢。”
池頌極快地適應著與池小池的交流節奏:“一切都在變好呀。等到明年,前輩說不定就能進組了。”
對于愛演戲的池頌來說,這或許是一個很好的祝愿。
但池小池笑道:“我未必會進組的。”
池頌從善如流:“休息也很好。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池小池直接道:“我打算出柜。”
池頌:“……”
池小池甚至不怕池頌出了醫院門跟誰八卦,坦坦蕩蕩道:“等出了醫院,這事兒你跟孫老轉達一下,我怕他捶我。”
池頌呆滯半天,小聲道:“我也怕。”
顯然,池頌想不通,一個人在床上躺了四年,為什麼剛一睜眼,第一件想著要做的事情就是麻溜兒把柜給出了。
池小池看出了他的心事,替他答疑解惑:“他是和我一起長大的人。”
池頌了悟。
……因為不想再次錯過嗎。
池小池主動向池頌表露性向,一是因為自己不愿意把這事兒當做秘密,二是因為他想向池頌表個態。
——在事業上,他不會同池頌爭什麼,池頌也從未從他這里搶走什麼,他對自己大可以坦然一些。
在池小池看來,池頌就算再有涵養,得知自己的取向,也得吃驚一陣兒。
但池頌在吃驚片刻后,目光就露出了掩飾不住的歆羨和向往。
……池小池直覺有點不對勁。
但是孫老回來了,他也沒再問什麼。
池小池剛醒,精神的確不怎麼好,多說了20分鐘話就有點懨懨的了,懶洋洋躺在床上,腦袋一點一點的,像只渴睡的貓。
孫廣仁主動告辭了,并叫來了門外等候的護工。
臨走前,池頌小聲問池小池:“以后我還能來拜訪前輩嗎?”
池小池打了個哈欠,粲然一笑:“為什麼不呢?”
得了池小池的承諾,池頌很是開心,走出病房時還沒來得及收拾好臉上的歡欣,就迎面看見了池小池的護工。
剛進來時,池頌滿心都是來見偶像的緊張恐慌,沒仔細看這護工。
在照上面的一瞬間,池頌心尖輕輕一動。
……是他。
池頌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直覺,但他覺得,池小池口中的那個人,就應該是他,也只能是他。
婁影走入病房,用吸管喂他喝水,又把池小池的病床放平。
“是后輩?”他在外邊聽得很清楚。
“嗯。小后輩。”池小池有點孩子氣地炫耀,“挺好一小孩兒吧。”
“好。你看中的當然都好。”婁影一副嫂子口氣,順著他的話應和,擼小貓一樣撫著他的背,“快睡吧,你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在婁影看來,池頌確實是孩子了,他不會吃一個孩子的醋。
因此當一個月后,池頌滿心歡喜地來找池小池時,他并沒有多少訝異。
但是在病房外看到另一個人的時候,他就沒有這麼淡然了。
與他曾有一面之緣的宋致淮西服筆挺,卻欲蓋彌彰地拿著一份體檢單,在住院部的vip病房外蹲守。
恐怕整層樓只有宋總自己不覺得自己這副尊容很是違和。
婁影見過宋致淮,宋致淮卻是不認識他的,跟他打上照面后,只是為他的外貌驚訝過一瞬,便客氣且疏離地點一點頭,就算作是打過招呼了。
婁影注意到,在等候期間,他把手里的體檢表折了對折再對折,直到折無可折。
像是在焦慮著什麼。
……他是來看小池的?
婁影的眉頭不自覺擰起。
那為什麼不進去?
宋致淮像是和他比著犯愁似的,眉頭也皺得緊緊,他走到門口,狀似無意地路過,往里瞟了一眼。
里面的池小池正和池頌聊得開心,池頌的臉和耳朵都興奮得紅紅的。
宋致淮好像很不滿地嗤了一聲,但不知道是對著誰。
總之,他的神情讓婁影有些不高興。
兩個不高興的男人在病房外大眼瞪小眼。
短短十五分鐘,宋致淮去了四趟廁所,洗了四回手,接了三回水,還有一次裝作遛彎閑逛,伸著懶腰從病房門口過去。
婁影越來越疑心他也是來找小池的,想等著池頌走了再進去。
他本不想和他有什麼交際,沒想到居然是宋致淮先找他搭話:“你是池小池的護工?”
婁影:“是。”
“他身體怎麼樣了?”
婁影答得言簡意賅:“還行。”
“還行是多行?”宋致淮扶了扶眼鏡,問,“他現在能說這麼久的話嗎?”
婁影不怎麼想告訴他,醒來一個月的池小池,精力充沛得足夠他叭叭一宿。
但他還是如實回答了。
得知實情的宋致淮看上去心情更不好了。
婁影也在揣測他到底在琢磨什麼。
他有事找池小池?
他們盡管是舊識,但看上去關系不是那麼好,商業交往的成分居多,遠遠不該到會來醫院拜訪探病的地步。
他在這時候突然找上門來,還守在病房外,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樣……
這觸動了婁影心里最隱秘的介懷。
他自己的記憶是殘缺的,僅剩下的和池小池有關的片段,并不足以撫慰和填補那巨大的空洞。
池小池有他自己的十二年,沒有婁影參與的十二年,他的情緒、想法和人際關系圈,都是婁影無法觸及的內容,是他永遠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