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影霍然轉頭。
呂帆穿著睡衣,站在臥室門口,一臉愕然。
他小心翼翼地問:“是婁先生嗎?”
婁影的手從鏡子上放下來,找回了溫文爾雅的紳士腔調:“……是。我吵醒你了嗎?”
“沒有……我起夜。”
呂帆走過婁影身邊,剎住了腳步。
“婁先生,原來……”呂帆謹慎而羞澀地選擇著合適的形容詞,“你這麼好看。”
婁影心不在焉地答:“是嗎。謝謝。”
事后,婁影用街邊的電話聯系了警察,把那個變態的好友圈部分內容告知了他們。
他想當然地以為,這件事很快就能解決。
直到一天晚上,他再度點開那個人的微博,發現他居然還在更新。
他正在用簡易的醫療設備給自己抽血,說要為池小池做充滿愛的午餐。
婁影血直往頭頂涌去。
他往上翻了幾條,發現他曾被警察詢問過,但他抵死不認,說他只是池小池的死忠粉,沒有犯錯,更沒有犯罪,在池小池車上涂鴉是他拿的網上的新聞圖,偷車的事情也不是他做的,并振振有詞地反問警察,想象也犯法嗎。
看樣子,他不僅沒有任何悔改,反倒變本加厲了。
他說:“誰也管不了我的心。我愛我的男朋友,他一定會是我的。”
婁影關掉了頁面。
他身形一動,順著網線,定位了那個發博者的位置。
下一瞬,一個白衣黑褲的身影,就站在了一個高大肥胖的男人身后。
男人正在侍弄他滿溢著血腥氣的鍋子,等他覺得身后有響動,回過頭來,與婁影面對面時,臉色登時一駭:“你是誰?!”
婁影沒有多說一句話,沉默地單手扯住他的衣領,抬起一肘,轟然一聲揍上了他的臉。
半小時后。
婁影在水龍頭下沖著沾滿血絲的手背,心里緩慢地燒著一把火,燒得他臉頰發燙。
第一次真正打人,他沒能很好地掌握住火候。
好在他估算過,男人不至于死掉。
他已經將鼻青臉腫的男人丟到了醫院門口,會有人救治他的。
他是不存于這世上的人,誰也不會知道這件事是他干的。
婁影關上了水龍頭的閥門,不可抑制地笑出聲。
是啊,婁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
他睜眼到天亮。
第二天晚上,呂帆扮演的原主和總監有一場約會。
呂帆按照事先安排的劇本,和總監談天,扮演一個興奮且羞澀的完美情人,婁影則在他身體內,一篇篇地翻看池小池的微博。
池小池的微博名叫“樓臺倒影入池塘”,這是婁影早就知道的。
他一個人活在世上,紀念他們兩個人。
上頭還是沒有更新,安安靜靜的,讓婁影有點心疼。
婁影怕池小池沒有收到犯人被捕的通知,今晚又不能睡個好覺,幾番猶豫,終于下定決心,給小池發了一條私信:“你不用擔心,他不會再來了。”
斟酌了許久,婁影又說:“你不要怕。”
那邊沒有任何回應。
這也符合婁影的想象。
池小池要是挨個回復每一條不熟悉的人的私信,恐怕會累死。
鼓起勇氣同他搭了一次話后,婁影突然就釋然了。
是啊,每天給池小池發私信的粉絲不計其數,他就算混在當中,也不過是從三十萬分之一變成了三千之一。
或者更好一點,兩千之一。
這樣更近了那麼一丁點的聯系,就已經能緩解他想要接觸小池的沖動了。
婁影克制著他的想念,把自己想發的每一句話顛來倒去,斟酌盤算,確認無誤,才會發送過去。
直到一個星期后,他像往常一樣,篩面粉一樣精心篩著自己的語句時,那邊忽然發來了一句話。
“你到底要輸入什麼?”
婁影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心情,但他的異狀,連看不見他的臉的呂帆都察覺到了。
他問:“婁先生,你有什麼高興的事情嗎?”
婁影盡力平復自己的心緒:“他回復我了。”
呂帆沉默。
在他們之間,“他”這個代稱,只指向一個人。
呂帆輕松的語氣里滲著一股叫人透不過氣來的沉重:“我以為你不會聯系他呢。”
婁影說:“我以為他不會回復我。”
呂帆問:“你告訴他你是誰了嗎?”
婁影:“還沒。”
呂帆:“你會告訴他你還活著嗎。”
婁影沒有說話。
“告訴了有什麼用呢。”呂帆的語氣突然激烈起來,又突然在后半句話收斂了音量和語氣,“你還有十一個宿主要帶。但是已經過去了十年了,十年。你要他等你嗎?他為什麼要等你?”
似乎是要為自己方才的態度打個補丁,呂帆頓了好一會兒,聲音放得更加柔和,柔和到有點卑微:“我是為了你好,婁先生。”
婁影舒出一口氣:“我知道。呂帆,謝謝你的提醒。”
他不是沒有察覺到呂帆態度的前后不一,但他沒有太往心里去。
因為他知道,呂帆這些天和總監的約會都沒有取得實質性的進展,對方的好感值沒有上漲分毫。
而得知婁影在他約會時與別人聊天,他當然應該憤怒。
婁影就這件事道過歉后,呂帆也沒有再追究。
他又繼續以陌生網友的身份跟池小池聊天,聊的多是原主生活里的見聞,比如哪家蛋糕店的千層很好吃,哪家咖啡店的拿鐵味道更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