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扮演“恐懼”。
這樣軟弱的姿態, 讓后背的廝磨更加放肆。
不過池小池的負面情緒很快傳染到了狗肉身上, 狗肉停止了進食, 后背的毛一層層炸起,齜出白牙,對著黑暗里的敵人兇狠吠叫了兩聲。
很快,筒子樓樓上就有住戶罵起來:“哪家死狗!大中午的號喪吶?明天就下耗子藥藥死你!”
怕人撞見,朱守成只好滿面眷戀地離開了。
池小池轉頭去看他,恰與他視線相碰,又“嚇”得轉回了頭。
一步一回頭的朱守成對他的背影粲然一笑,心滿意足地上了樓。
他走后,池小池面無表情地繼續喂狗,一點點把狗肉豎起的毛抓松、捋平。
對朱守成,池小池沒有任何辦法。
他唯一的武器,只有自己。
池小池忍受著他令人作嘔、一次比一次惡心的騷擾,目的相當明確。
朱守成這麼熟練,肯定不會是第一次,也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池小池的目標,就是成為他的“下一次”。
他在小賣部里買了削鉛筆的小刀,每個孩子都會帶的那種,磨得極其鋒利,作為文具攜帶在身邊,也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
他有了婁影送給他的小錄音機,可以錄下聲音,每日攜帶,從不離身。
他裝得懼怕,裝得軟弱,每次看到他就跑,不能跑就裝看不見,不斷不著痕跡地助長著他的囂張氣焰。
池小池在等一個機會,等到朱守成緩過來,重新對他下手。
只要他再次被叫去“補習”,就是機會到來的那一天。
他要做的,是讓朱守成在自己身上留下足以證明他罪惡的痕跡,然后用準備好的鉛筆刀,割斷他的喉嚨。
到時候,他可以跟警察說,朱守成要對他做那種事情,他因為自衛,才不得已殺了他。
刀是用來削鉛筆的,錄音機是用來錄下他聲音的。
到時候,他要買一個擴音喇叭,把他說的那些惡心話在筒子樓放,在他的學校放,讓他在死后揚名,成為這一帶人祖傳的笑話。
但他低估了老狐貍的謹慎。
經過上次的意外,朱守成也長了教訓。
盡管池小池現在就像一條被馴養得乖巧無比的小狗,但他仍然對池小池那近乎發瘋的抵抗記憶猶新。
吃一塹長一智,雖然池小池是一塊誘人的肉,但既然不容易吃進嘴,那就不必為他冒太大風險。
池小池很快意識到了這一點。
于是他開始了曠日持久的跟蹤與尾隨。
池小池弄了一套朱守成教書的公立初中的校服,花20塊錢找辦證的偽造了一份學生證。
朱守成所在的公立中學算本地五所中學里排名第二的,學習抓得很緊,而池小池就讀的高中,走讀生和這所中學放學時間差不多一致,而朱守成還擔任學校培優班的指導老師,往往要到晚上八點多才回家。
因此,當池小池穿著校服,在放學時間出現在朱守成學校附近時,就能輕松混入學生大流之中。
他以學長身份去打聽過朱守成的事情,只用了一杯牛筋面,就從一個初二生那里套出了朱守成的不少信息。
朱守成是個數學老師,教學成績名列前茅,在同學之間風評優秀,脾氣很好,從不對學生發脾氣,還很關心后進生,關心一些家庭情況特殊的孩子的心理健康,哪怕是再頑劣的學生,在他面前也曉得收斂一二。
前不久,因為初三教學任務太繁重,他的年紀也大了,他就主動申請從初二調走,不跟班教初三,轉而當初一的班主任去了。
初二的小男生不無遺憾道:“朱老師真好,誰被他教都幸運。”
池小池笑道:“是啊,我以前也這麼覺得。”
池小池認為,朱守成去教初一,肯定是有原因的。
果不其然,他很快有了發現。
最近,朱守成在放學后總以順路為由,和一個初一年紀的小男孩一起回家。
那是個單親家庭的男孩子,學習成績不壞,是培優班的學生之一,對世界、惡意與性的認知都朦朦朧朧,還停留在小學生對老師的盲從盲敬狀態,像是只小小的呆頭鵝。
冬至時,朱守成趁中午放學,把小男孩帶到家里去,給他煮餃子吃。
天寒地凍的白日里,池小池在二樓門外站著,靠在欄桿上,背對朱守成家門口,聞著從隔壁門檻下飄出的餃子香氣,嚓地摁亮火機,引燃香煙紙頭,用尼古丁的香氣鎮靜自己,思索自己接下來該怎麼辦。
現在給訾玉打電話嗎。
但什麼都還沒有發生,而且他也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麼。
池小池恨不得和那個男孩換了位置。
他知道那種滋味,他寧肯自己來。
好在,那個小男孩下午就和朱守成一起回了學校,看起來衣衫整潔,神情正常,并對朱守成充滿了感激。
池小池沒有著急。
他想,明明是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朱守成沒有動手呢。
一個可能,是他下午還要上課,不方便對男孩下手;另一個可能,或許是他不想在死過人的家里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