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守成把臉湊了過來:“有沒有不會做的題啊。”
他一開口,嘴里都是發酵過的蒜味。
池小池閃過了半個身子,臉色已經隱隱發了白:“老師,你坐這里不熱嗎。”
“熱啊。”朱守成說,“你火力壯,年輕就是好啊。”
池小池眉頭皺了起來:“老師,我想做題。”
朱守成說:“做。你做。”
池小池被那種發自內心的不安折磨得忍無可忍,霍然起身,抱著作業和課本就要離開。
孰料,一雙強有力的胳膊從后猛地抱來,把他死死鉗在那個充滿著發酵食物味道的懷抱里。
一只沾著濃重鋼筆水味道的手捂住了他的口鼻。
朱守成貼在池小池耳邊,小聲又急切道:“……小池,你腿很白啊。”
被捂住嘴抱住腰、從客廳一路拖到臥室的池小池,抓住一切機會制造出聲音,跺腳不行就蹬腿,蹬腿不行就張嘴咬,活像頭被惹惱了的小瘋獸。
朱守成在他耳邊重復的“你乖乖的”、“別告訴你爸媽,他們一個字都不會信的”、“再鬧就不是聽話的好孩子”等等屁話,他一句都聽不進去。
朱守成顯然沒有遭遇過如此激烈的抵抗,一時也有些無所適從。
就在他愣神的剎那,池小池飛起一腳,一腳踹碎了臥室小書桌上擺著的君子蘭。
花瓶解體的聲音,讓樓下正在為池小池的復習做準備的婁影擱下了筆。
他抬起頭來,看向天花板方向。
“……小池?”
這棟樓建得早,年齡起碼二十往上,隔音效果極差,但婁影一時也無法判斷,聲音是從小池家傳來,還是鄰居朱守成家傳來的。
聽到樓下傳來隱約的一聲“小池”,朱守成也懵了,馬上死死制住池小池,還麻利地用枕頭壓住了他的嘴巴,黑塔似的身體壓在池小池身上,一百八的體重,把池小池壓得動彈不得。
池小池此生第一次和人產生這樣的親密接觸,渾身涂了油似的難受惡心,嗚嗚地喊叫著,中老年男人的頭油味道經由呼吸一股股返進他的口中,惹得他胸口窒悶,氣力也跟著一絲一毫流失。
池小池心臟跳得奇快,四肢血液在極大的壓力下有種停止流淌的錯覺,指尖、腳趾,漸漸發麻發木。
婁哥,救我……
我在這里……
朱守成生怕有人撞破他的好事,除了壓住池小池外,倒是不敢再妄動分毫了。
不多時,從樓道口傳來了腳步聲。
腳步聲一路響到了池家家門口。
緊接著,便是婁影那標志性的溫和腔調:“小池?在家嗎?打碎什麼東西了嗎?”
朱守成扭頭看了一下鐘表,微微松了一口氣。
兩點五十,還不到三點。
他記得,中午偶遇他們二人時,自己當著婁影的面,和池小池約定的補習時間是下午三點鐘。
這下,婁影就不會想來找自己的麻煩了吧?
婁影又叫了兩三遍的門,門扉仍是緊閉,無人應答。
朱守成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
但下一秒,他自家的房門就被從外敲響,
婁影略有些擔心的聲音自外傳來:“朱老師,你在吧。剛才是你家東西摔了嗎。……朱老師?”
池小池更加激烈地掙扎起來,不住發出細微的嗚咽聲。
朱守成惶急之下,也顧不得分寸了,連池小池的鼻子也一并捂了個死緊。
瞬間氧氣斷絕的感覺,把池小池僅剩的一點力氣也榨了個精光。
外面的婁影見敲不開門,又轉向了臨近的另一戶人家,繼續敲門。
大白天的,務正業的成年人都去上班了,不務正業的斷了風扇,在家也躺不住,去游戲廳、百貨商場蹭個涼。
學生有的出去上補習班,有的出去撒歡兒,幾乎沒人愿意留在這熱烘烘的樓里焐汗。
果不其然,婁影沒能敲開附近任何一家的房門,只得打道回府。
聽到腳步聲自近而遠地離去,朱守成大大松了一口氣,撤了枕頭,抱住已經意識模糊的池小池,帶繭的指尖輕輕撫摸著少年柔軟雪白的臉頰,滿臉貪戀地去親吻池小池的肩膀。
他正要進入狀態,一陣重新響起的腳步聲和著叮叮當當的鑰匙聲,嚇得朱守成三魂去了七魄,重新拿枕頭堵好池小池的嘴。
在這期間,池小池吸入了一些新鮮空氣,混沌的意識清明了些。
他虛虛睜著眼,不再一味掙扎喊叫,而是表現出十足十的馴服,并靜靜等待著力氣恢復,尋找脫身之機。
他想起來,當初自己總是忘帶家里鑰匙,索性在復刻時多刻制了一份,留在婁影那里,以備不時之需。
池家的門雖然被打開了,但池小池無法對此感到樂觀。
他不是被朱守成拖走的,家里的一切擺設都很正常,沒有打斗過的痕跡,不會叫人聯想到……
突然,池小池想到了什麼,眼里微微泛起了亮光。
聲音的確很難定位,婁影只能借此判斷,是二樓的某家住戶中有人摔了東西。
婁影為人向來謹慎,先是敲門,想確認情況。
在周圍沒一家應聲后,他就意識到不對了。
如果不是池小池毛手毛腳打碎東西,那會是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