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地做了就算了,一旦被擺上臺面,那就真真是一言難盡了。
焦清光的手機被摔壞了。
他窩在床上,一夜無眠。
從這一天起,他開始了曠日持久的等待和矛盾中。
他既希望白安憶早點來,又希望他千萬不要來。
他無法忍受和異能者共處一室,卻又不得不和他們待在一起,就連上廁所、洗澡也不例外。
在這樣的情緒支配下,焦清光吃藥的頻率直線上升,吃飯的頻率縮減到一日一餐。
他的室友迅速搬離,焦清光沒了說話的人,也不愿意跟看守他的異能者多說話,每日只能干對著墻壁發呆。
他不敢去食堂,怕被人戳脊梁骨,飯都是異能者買回來的。
每次用餐前,他都得逼著異能者吃上一口,不然他連動筷子都不敢。
不消兩日,他整個人瘦了一圈。
一周過去,他的精神完全垮了,發了高燒,也不敢去醫院,只能縮在臥室里,蒼白著臉打點滴。
等待是件熬人的事情,等待不知哪天會到來的死亡,更是酷刑。
時間久了,負責這件事的官員也不耐煩了。
聽說他病了,白胖子再次來到他的宿舍,安撫他,叫他安心,白安憶在躲避官方追查,有很大可能不會過來了,話里話外的意思都是打算撤掉守衛,讓他們回歸正常崗位。
焦清光只剩這一點救命稻草了,自然是扯死不放。
他態度激烈,甚至以死相逼,總算把人留了下來。
但白胖子還是以缺人手為由,帶走了一個異能者。
焦清光每天機械地翻著本國新聞,不想、也不敢去看外網的評價。
但就算是異能者生態惡劣的E國本國,關于這件事的評論也是頻頻翻車。
國民能夠接受對異能者的嚴格管制,甚至能接受對拒絕管制的異能者進行必要的電擊治療,但是大逃殺這種滅絕人性的行為,除了獵奇愛好者,沒有任何一個人會鼓掌叫好。
因此,焦清光只敢關注官方新聞對越獄者的攻訐和追蹤情況,只盼著某天,突然出現白安憶被捕,或者干脆是拒捕被殺的新聞,他就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了,而不是像這樣,每天和塑料飯盒、藥片作伴,連窗戶都不敢開條縫。
就這樣,時間過去了半個月。
期間,白胖子又借故調走了一個異能者。
焦清光雖隱隱從他的態度里嗅到一絲不尋常的氣味,但沒有多想。
然而,情況又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這種變化首先出現在新聞中。
通緝信息,在某一天突然取消了。
往日關注追捕逃獄者進度的電視頻道,居然開始介紹新拍的古生物紀錄片,內容還是關于侏羅紀中期生物爆炸式進化的現象。
焦清光已經成功罹患白安憶PTSD,看見侏羅紀三個字,差點把電視機砸了。
負責看守他的異能者早知道他是個神經質的人,為免麻煩,急忙換了臺。
新的頻道里播放著一檔娛樂節目。
焦清光奪過遙控器,一個個臺換過去。
幾個主要頻道,沒有一個在關注追緝異能者的事情。
其中有三個頻道,都在放生物進化的老紀錄片。
焦清光握住遙控器的手抖得厲害。
不再通緝,難道是抓到了?
……不對。
不對不對。
如果抓到了白安憶,不是更應該公布,好給大家一個安心?
他把頻道換到國際頻道,發現最早頒布異能者管制法案的國家,竟然在昨天開始了修改法案的投票。
修改是很正常的,每一年都會有針對法案的修改。而該國是最先頒布異能者相關法案的國家,其他國家的立法,或多或少會對最初的法案有所借鑒。
但這次修改,改掉了一處看似平常的規定。
——修改后的法案,主張把區分異能者與普通人的物件,從標志性極強的項圈,更改成了手環。
一股莫名的忐忑包圍了焦清光。
他躺回床上,直愣愣盯著天花板。
他覺得情況有些不對頭了。
就算白安憶逃獄的事情,給了異能者們鬧事的借口,但為什麼他們會挑在這時候修訂法案,還放松了對異能者的轄制?
真正的審判日到來的那一天,是在白安憶逃獄整整一個月后。
陪伴他的異能者只剩下了一個,而那僅剩的一個態度也輕慢了很多,自顧自玩著手機,根本不關注焦清光的動向。
因為壓力過大,焦清光大把大把脫發,牙齦出血嚴重,這天,他照例往洗漱池里吐了一口滿是血的牙膏沫,心情極差地坐到桌前,準備趁空腹把每日必服的抑制藥吃了。
他瞄了一眼電視,剛轉開視線,整個人便劇烈地打了個擺子。
焦清光以為自己看錯了。
但等他定睛看去,發現電視里的確是白安憶的臉時,像有一根筷子撥弄了他的小舌頭,害他差點直接嘔出來。
……他正在E國收視人群最高的電視新聞頻道,召開發布會。
臉還是那張臉,深紅色的薄款高領毛衣襯出了白安憶修長的脖頸,金絲眼鏡也換了副新的,既精神又漂亮,與現在焦清光的模樣形成了再鮮明不過的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