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牙膏擠上牙刷,塞入口中。
不知道是不是熬夜的緣故,他雙眼酸澀得厲害,睜不大開。
愛德華從放置洗漱用品的小柜子里摸出眼藥水,滴好之后,閉目刷牙。
他的情人,一個金發女人被他弄出的響動吵醒,來到盥洗室,從他背后摟住他,同他廝磨溫存。
她問:“昨天什麼時候睡的?”
愛德華答:“大概三點,寶貝兒。”
女人面帶訝色:“今天的會議看起來對你真的很重要了。”
“這是當然。”
愛德華閉著眼睛,充血的眼前浮現蛛網似的血色細紋。
那是陽光照射下的毛細血管的形狀,卻叫他想起來記憶中驚心動魄的一幕。
五年前,貝利離開探討異能者管理法案的會場,在國會廳前當著眾人挖掉眼睛,以抗議對異能者的不公平待遇。
如果不是他以如此血腥的方法為異能者的所謂“人權”進行抗議,導致第一部 與異能者相關的出臺法案太過寬松,其他國家有樣學樣,愛德華相信,現如今的社會絕不會如此混亂。
人權是對人而言的。
異能者對人類社會而言,不管是進化,還是變異,始終都是帶有威脅性的異類,需要暴力機器的管制。
為野獸戴上項圈、關入籠子,在愛德華看來,這才是真正的人權。
現在,有了E國的事情推波助瀾,他當年沒有完成的計劃,總算可以繼續了。
客廳里的電視,不出意料地播放著與白安憶相關的新聞。
屏幕里是他清晰的面部大頭照,是他入學時拍的檔案照片,拍得不壞,可惜他沒抓住笑的時機,面部線條清清冷冷,看起來像個冰冷無機質的少年。
他用這張高清正面照,已經在各個國家連續做了兩天的頭條人物,可全世界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現在在哪里。
金發美人靠在盥洗室門邊,點了一支煙:“世界上有可能出現的第一例多異能者啊。……如果你擁有異能,你想要什麼?”
愛德華毫不猶豫:“看穿每一個人,看穿他們的異能,以免那些異能者們隱瞞自己的身份。”
“真討厭。”女人叼著香煙,重新打量著電視里的白安憶,“他看起來真年輕。”
“年輕才會腦袋發熱。”
愛德華睜開眼,清理干凈口腔后,又開始洗臉,把水龍頭的水放得嘩嘩作響。
“那個收容機構聽說已經被封了,所有工作的異能者被帶走進行調查,E國官方也和他們切割了關系,說是私人行為。你相信嗎?”
“這和我無關。”愛德華冷酷道,“異能者只要戴上項圈,遵守規定,誰又有機會能對他們做出過分的事情?引發社會動蕩,是最不負責任的做法……”
說罷,他抬起頭來,看向鏡中的自己,想看看自己下巴上有沒有需要打理的胡髭青茬。
鏡中人原本碧藍的眼睛,竟然變成了一灰一黃兩種顏色,怪異至極。
愛德華愣住了。
他抬手碰了碰眼睛,眼睛卻敏感異常,不受控制地流出淚來,蟄得他眼皮生疼。
愛德華呆立片刻,迅速揉搓起眼睛來,眼球都被驚慌失措的他揉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
再睜開眼睛,他眼前直冒金星。
只是分辨顏色而已,對愛德華來說還不算太難。
鏡中的自己,眼睛的確變成了一灰一黃。
任何一種疾病,能在一夜之間改變一個人的瞳色嗎?
……據他了解,目前,是有這麼一種“病”的。
他看到的世界,與以前不大一樣了。
他看到鏡子里的自己,腦門上刻著一個模模糊糊的單詞。
愛德華眼前有些模糊,他抬手去撫摸,皮膚表面光滑,并沒有什麼異樣。
但隨著視力的逐漸恢復,他看清了打在自己腦門上那個無形的烙印。
“inhuman”。
……非人。
他如愿以償,獲得了辨認異能者和“正常人類”的能力,并找到了一個極其恰當的形容詞,端端正正貼在了自己的腦門正中央。
金發女人前往開放式廚房,本想去沖杯麥片,卻聽到盥洗室里傳來稀里嘩啦的一陣怪響。
女人詫異,折返回盥洗間。
入目的場景讓她大驚失色。
盥洗臺上的瓶瓶罐罐都被打碎在了地上,包括她新買的香水,而愛德華正扒開盥洗室的小柜子,從里面取出儲藏的抑制A類球蛋白的藥物,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喀吧喀吧地咀嚼出一嘴白沫。
女人忙上來奪藥瓶:“……你瘋了?這些藥都是老藥,可能已經過期了……我的天哪!”
……她看到了愛德華的眼睛。
她的嘴張張合合:“你……”
愛德華狼狽而逃,在門廳里滑了一跤,磕破了嘴唇。
雖然狼狽,他還是逃出了家門。
池小池坐在愛德華家的屋頂上,雙腳搭在欄桿外,看著他跌在自家草坪上,扯著草皮痛哭失聲、厲聲詛咒的樣子,把剩余的孢子收回掌心。
這兩天他沒有睡覺,在空氣中捕獲到了一百枚孢子粉狀的生物。
池小池沒有實驗室,但婁影本身就是一座完備的移動實驗室。
經過分析,孢子的本質是一種奇異的微型生物,具有活性和智能,以吸食人體分泌的A類球蛋白為生,在進入身體后,它會刺激人類腺體分泌出大量A類球蛋白,以此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