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淼看向他。
這個問題令賀子炎愣了愣,他從沒這樣想過。
江淼沒等他的回答,自顧自轉過頭,笑了笑,“我覺得是。我小時候就學不會游泳,其實可以學的,我爸媽也不會,我們約好了要一起去學,沒想到沒機會了。”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所以停了停,忍耐情緒,繼續說:“他們最后落到大海里了,消失不見了。”
聽到這句,賀子炎的心跳仿佛停了一拍。
江淼的溫柔是很殘忍的,當他講述最痛苦最殘酷的事實時,也會點到為止。
“賀子炎。”江淼停頓了很久,最后依舊沒能忍住,聲音帶著哭腔,“我真的很怕水,特別怕,我就是很膽小,很固執,我就是沒辦法做一個輕松快樂的人,我不喜歡失控,我討厭聽到你和你前女友在海邊約會的過去,討厭你說起她,我受不了……我就是受不了……”
江淼覺得自己的眼淚很不值錢,就像一種廉價的乞討,一種博取同情的手段,可他根本不想。他不應該在這種時候哭,不應該失控。
他總是在賀子炎面前失控。
他用手背抹去眼淚,笑了笑,“你現在很好,事業蒸蒸日上,未來還要爬得更高,去更好的地方。我……我想過留住你的。”
江淼的聲音一點點低下去,仿佛在自問自答,“我想過。”
他很想很想賀子炎也喜歡他,而不是把他當成是一個就近停靠的溫柔鄉,一個消解寂寞的對象。
可他真的不懂,他真的搞不懂賀子炎,從第一天開始就不明白。
“你說你喜歡女生,你有前女友,你喜歡長發喜歡溫柔的人,你可以征婚,可以接受和劇組里的人傳緋聞,我不懂,無論是哪一點,我都不符合。
”
江淼很想問,從他第一次和他談起前女友的時候就很想問,“你到底為什麼想和我接吻,為什麼愿意和我上床,為什麼要去找我,要抱我?”
江淼問完,忍著淚看向他,“你分得清愛和感激嗎?”
其實他不敢看,就像他不敢去問父母遺體的去向那樣,他想知道答案,但怕知道答案。
他怕賀子炎的哪怕一秒鐘的猶豫和沉默。
但賀子炎沒猶豫,哪怕一秒鐘。
“我分得清。”賀子炎望著他的眼睛里沒有迷茫,“我很清楚我愛你。”
說著他笑了,像是自嘲,“我沒有求過任何人不要離開我,我知道我可有可無,留不住誰,所以我不想說,也無所謂他們離不離開。”
賀子炎的無情隱藏在他熱情泛濫的表皮之下,有過好感,沒有交出過真心,那種感覺就像他和其他小孩兒站在一排,等待被領養人挑選,也不是沒有期待過被領走,但如果沒有,也不要緊,他也不是很需要。
除了江淼,他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那個瞬間,賀子炎就想像小狗一樣伸出手,希望他可以帶走自己。
他那天真的帶走了他。
“除了你,”賀子炎聲音變得很輕,很沒底氣,“我其實知道自己留不住,但也想試試求你一次,萬一呢。”
萬一他真的不走呢。
一句不要離開我,他從發現自己對江淼動心的那一刻起,就想對他說,但又怕嚇到他,把他嚇跑,所以猶豫了好久,直到江淼愿意把自己交給他的那天,他才敢說出口。
“一開始我真的覺得做隊友就可以了,一起出道就很好了。”賀子炎又笑了一下,顯得有些可憐,“但是你愿意抱我,還……還愿意親我,你說和我在一起會很開心,我就覺得有一點可能,就不滿足只要這些了。
”
面對江淼,他第一次發自內心地渴望被親密對待,而不是別人要求他做那些,他拒絕,最后不歡而散。
他渴望得到江淼很多個吻,也想占有他,讓他只看得到自己。
但江淼的溫柔是所有人都可以來獲取的,沒有門檻,取之不竭。
“但是你好心狠,還是走掉了。”
他這句帶著很輕微的一點埋怨,像是怕被江淼察覺到,所以沒敢認真抱怨。
陷入沉睡的城市依舊燈火通明,但很安靜,偶爾的一些鳴笛讓沉默顯得更沉默。
“都已經這樣了。”賀子炎下意識攥緊了自己的手,看向他,“江淼,我愛你,我不怕說出來。”
夏夜的風是暖的,輕柔地包裹兩顆受傷的靈魂。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同情,江淼忽然側過身子,給了他一個擁抱。不是過去那種很輕的、撩撥的相擁,是很緊密很緊密的擁抱。
賀子炎原本有些失措,可當他發覺江淼的肩在他懷中顫抖,便立刻緊緊地抱住了他,很呵護用手臂將他包圍。
他的襯衣濕了一片,江淼的哭也是無聲的,忍耐著的,很委屈也很倔。
賀子炎在他耳邊不斷地、很溫柔地說“對不起,不哭了”,說“很愛你”,而不再是“很想你”。
江淼感覺自己怎麼都停不下來,很受不了這樣,于是狠了狠心,咬住賀子炎的肩。
賀子炎沒有感覺到痛,只有心疼,被咬了也說我愛你,還很慷慨地吻他的發頂。
等他松了牙齒,賀子炎思索了幾秒,才開口小心翼翼地詢問,“你該不會是可憐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