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覺夏很善良也很溫柔地告訴他,他們也是家人。
他當然知道,這就是他努力守護的一切啊。
為了澄清,江淼看著賀子炎拿出自己曾在福利院的證明,他陳舊到起了毛邊的孤兒證上還印著他的照片,顏色灰暗,上面的小孩子很可愛,長著一雙讓人心疼的眼睛和倔強的臉。
江淼是第一次看到這張兒童福利證,之前他開玩笑地說想看賀子炎小時候的樣子,但賀子炎說他小時候沒有拍過照片,后又改口,說自己有一個證件上有,但是一時間找不到了。
原來他不是找不到,而是不想告訴他,那是他的孤兒證。
賀子炎并不是可以輕松談起這些過去的人。
沒想到最后真的看到,會是這樣的情形,江淼感到喘不過氣。
發生了這些,賀子炎整個人都沒有表現出傷感的情緒,反而一直在開玩笑,配合公司的公關人員發布微博,控制輿論。
所有人都在安慰他,都在處理著輿論,只有江淼靜靜地坐在一旁,隔著許多忙碌的人望著賀子炎,好像透過他快樂的表象看透了他傷痕累累的心。
聽到賀子炎和其他隊友開玩笑的時候,江淼就算笑不出來,也不想讓人發現,只能陪著他們說兩句玩笑話。
他很想安慰賀子炎,非常想,但現在站在這里的所有人,似乎都比他更有資格去給他慰藉,因為就在不久前,他放棄了賀子炎。
盡管是出于一個看似高尚的理由,但本質上,他和那些前女友也沒什麼不同,拋棄就是拋棄,沒有借口可言。
借著所有人都將賀子炎圍住,安慰他、擁抱他的時候,江淼也安靜地靠近,伸出手,像過去的很多次那樣,在賀子炎的后背輕輕撫摩了幾下,但說不出話。
因為還有其他必須完成的工作,他沒辦法沒和隊友們一起回去,等再回到宿舍已經很晚。江淼動作很輕地回到自己的房間,才發現路遠沒有睡,正在看編舞視頻。
“淼哥回來啦。”路遠眼睛盯著屏幕,沒有抬頭,“對了覺夏煮了糖水誒,給你留了一碗,我擱你床頭柜了。”
“嗯,謝啦。”江淼走過去,端起番薯糖水喝了兩口,出神的時候,突然發現自己的抽屜好像被打開過了。
他屬于有一點強迫癥的人,每次都要完全將柜子關好。而這個柜子之前被路遠和裴聽頌打鬧時撞壞了一點,每次都要推一下才能完全把抽屜合上,不然就會自己彈出來一些縫隙。
現在就是。
“遠遠,”他放下糖水,“剛剛誰來找你玩了嗎?”
路遠是個注意力只能放在一件事上的人,聽見江淼的詢問,沒來得及反應,著急忙慌地把所有進來過的人都報了一遍,“啊?嗯……小裴來拿我給他洗球鞋的那個噴劑,覺夏進來給咱送糖水了,一一剛剛在我床上看動漫來著,還有……哦對,火哥來了的,但是那時候我在洗澡,我出來正好看到他要出去,他說他找東西。”
果然。
江淼拉開抽屜,仔細翻找了一遍,里面好像沒有多什麼。
但他忽然發現,自己一直藏在最里面的煙,沒了。
沒來由的,江淼的心抽痛了一下。他合上抽屜,靜了一會兒,轉身離開了房間。
“誒隊長?去哪兒啊?”
路遠轉頭去看,但沒有得到江淼的回應。
就像是一種心照不宣的暗示,一條隱秘的線索,這個世界上沒有除他們以外的人知道,盡管無法篤定,但江淼還是離開了宿舍,獨自來到天臺。
他的心跳得好快,每一次跳動都給這副軀體帶來綿綿無盡的永震,將心底積攢著的、壓抑著的情緒通通震出,震碎,蔓延出痛苦的余波。
推開門的瞬間,一切都崩解而出,像海水一樣淹沒了他。
凌晨兩點,賀子炎真的就坐在天臺的圍欄前,低頭抽著煙。
在聽到聲音的那一刻,他回了頭,風把他的頭發吹得凌亂,但遮不住他難過和迷茫的雙眼。
看到了江淼,賀子炎像是確認一樣,定定地盯了幾秒,然后突然醒過來,背轉過去,仿佛沒辦法面對。
他垂下頭,很匆忙地摁滅了手里的煙,然后清了清嗓子,沒回頭對江淼解釋說:“我想抽煙,但是我自己去買會拍到,就……管你借一包。”
江淼的聲音在背后,很輕柔,讓人沒辦法不難過。
“什麼時候還給我呢。”
賀子炎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只說,“會還的。”
他其實有點怕聽到江淼說“不用還了”,盡管江淼來了,出現在他身邊,像夢一樣。
但江淼沒有這樣說,他也挨著他坐了下來,肩膀并著肩膀。
他們之間的沉默令賀子炎心里泛起的一絲愉悅一點點消退,就像破滅的泡沫一樣。
還剩最后一個的時候,江淼開了口。
“對不起。”
賀子炎不想聽江淼道歉,無論是選擇分開,還是他的身世被曝光,都不是江淼的錯,道歉的話他已經聽過了一次,光是回憶起來就覺得痛苦。
“你不用和我道……”
“子炎,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是個膽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