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看煙花去。”他拉上方覺夏的衛衣袖子。
凌一疑惑,“去哪兒啊?”
最后他們被帶到一輛大郵輪前。
路遠吹了聲口哨,往里面走,順嘴問了句, “這里面多少人?”
“沒人,我包下來了。”裴聽頌扯著方覺夏的袖子,“不是想看煙花嗎?”
賀子炎老干部似的背起手,連連搖頭,“看看這奢靡之風。”
凌一問,“是剛剛那十萬塊包的嗎?”
“哈哈哈哈哈哈!”
江邊的夜色很美,但對于方覺夏來說,視線依舊很模糊,裴聽頌不動聲色地的領著他一步步上臺階,往前走,小心而體貼。他們登上夜游郵輪的甲板,距離煙花綻放還剩下不到三分鐘。六個人肩并肩靠在欄桿上,抬頭望著。
“是不是快開始了?”
“是吧,這個角度好近啊。”
“對啊,點燃的時候我們應該就在正下方。”
裴聽頌靠著方覺夏,兩個人的手背蹭了蹭,皮膚貼近又分開些許距離,在隊友的身邊,在黑夜里,隱秘地藏好快要貼上彼此的心。
他們聽見了不遠處另一輛滿載游客的船上傳來的倒數聲。
方覺夏下意識在心中陪著他們一起數,三、二、一。
夜空原本寂靜沉黑,直到一枚火焰升空,轟的一聲,模糊的視線里忽然間出現漫天花火,冷冷的白色,短促而絢爛,如同相聚的流星。他忽然間發現,原來隔著距離或屏幕,煙火是會流失生命力的,只有真正身臨其境地看一次,才能感受綻放時的爛漫。
每一片破碎的瑩白流火在空中垂下,仿佛會流淌到他們這些觀者的身上,在這場狂歡中一并點燃他們,但并沒有,這些星火落到一半便消失。
空中的煙火被黑夜吞噬,江面的煙火被漣漪吞沒。
新的在舊的消逝前就取代。煙火的回聲穿透軀殼,音波震蕩,和心跳重疊,捶上胸腔。
那是它們結束生命時最后的鳴響。
“哇!好好看!”凌一指著天空,“你們看那個,像不像麥穗的形狀?”
“不行我要許愿,快許愿。”
“你是小女生嗎?還許愿呢。”
凌一不管不顧,“我就要,保佑我爸媽身體健康,我怎麼吃都不胖。”
江淼也笑著說,“那就保佑我們卡萊多以后再順利一點吧。”
“對!”凌一又說,“保佑保佑,今年掙大錢去馬爾代夫度假!”
裴聽頌對他無語,“你就這麼執著,這樣吧,本少爺帶你去得了。”
賀子炎和路遠開始起哄,凌一卻相當有骨氣,“我不,我就要公司出錢請我去!”
“隨你的便。”
凌一又露出賞臉的表情,“雖然但是,你可以帶我去迪拜。”
“嘁,想得美。”
“覺夏,”凌一在煙火聲中喊著他的名字,“你不要許愿嗎?”
“我?”方覺夏本來看得入迷,被他這麼一問,有些猶豫。
愿望……
想到這個詞,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裴聽頌。
他竟然想許和他有關的愿望,這太不可思議了。
方覺夏笑了笑,“希望大家許的愿望都實現。”
“看看,這是什麼人間天使。”
隊友們都在插科打諢,方覺夏的手卻從長了半截的袖子里伸出來,沿著欄桿的形狀摸索,找到了裴聽頌的手。
所有人都被璀璨花火迷住,他卻悄悄牽起了裴聽頌的手。
原本還在和凌一斗嘴的裴聽頌忽然愣住,側頭看見方覺夏的眼睛,他依舊仰著頭,滿眼都是煙火。
他回握住方覺夏的手,緊緊地握了握。
除了煙火,無人知曉這段秘戀。
越來越多的花火攀上天空,將整個夜色點亮。方覺夏仰望著,覺得自己像個小孩子一樣,心情激動。或許是他從沒有這麼近距離地見過煙火。
又或許是,他從沒有見過這麼璀璨的黑暗。
一場煙火由無數個轉瞬即逝疊加而成,但即便再疊加,也是短暫的。夜色再度恢復平靜,仿佛那些恢弘的綻放從未發生過。
結束的時候每個人都有些悵然若失,不太想離開,大家就隨著郵輪行駛,一起聊天看夜景。
太久沒有這樣的機會了,他們每天輾轉于不同的行程,耗盡精力,一覺醒來又是重復的生活,想要聊聊天都很困難。
江淼講著他看的那個劇本的故事,路遠又說起他參加的那檔街舞節目的瓜,方覺夏默默聽著,偶爾插上一兩句。
江面再一次恢復平靜,令他莫名有種熟悉感,以前在廣州的時候,他也坐過好幾次郵輪。他趴在欄桿上,閉上眼感受濕潤的風,仿佛回歸故土。
“困了?”
忽然聽到裴聽頌的聲音,方覺夏睜開眼,搖了搖頭,“我就是……有點想家了。”
這還是裴聽頌第一次聽到方覺夏說想家,他雙手放在欄桿上,“因為船?”
方覺夏點頭,“還有夜市,路邊攤,各種各樣的小吃。很奇怪,在北京的時候就不會想,來到別的生活氣息這麼重的城市,就開始想家。”他反過來背靠著欄桿,“廣州的東西很好吃,以前放學的時候餓了,我就去路邊買一份炒米粉,還有冬瓜茶,是一家很老的店,老板娘就拿塑料袋裝起來,上面插一根吸管喝。
”
他一面說一面比劃,還時不時看向裴聽頌,好像怕他不信似的,又強調了一遍,“那個很好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