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彭立和父母吵架從家里跑了出來，開車等紅綠燈時，看到了裴戎媽媽獨自從超市出來，手里還提著大包小包的。

　　這個地段，出租車多是多，人流量也多，裴戎媽媽提著東西，還不一定能搶得過年輕人。

　　前方的信號燈變成了綠色，彭立一琢磨，直接在前面的路口掉頭回來，將車停在了路邊，他從車窗伸出腦袋，“康姨。”

　　“彭立！怎麼在這兒遇上你啊？”

　　彭立趕緊下車，他也沒別的事兒，索性打算送康媚回家，“出來逛逛，您怎麼一個人啊？買這麼多東西也沒人提，沒說叫上裴戎和叔叔幫你嗎？”

　　“嗐，原本只想買點牛奶的，就沒想叫他們，結果一到商場買多了。”

　　看了眼康媚手里的東西，這可不是“買多了”一點啊。

　　“我送你吧。”說話間，彭立已經把東西接了過來，打開后備廂，將東西放了進去。

　　康媚最近也有聽說彭立的事情，作為長輩，她難免會啰唆幾句，“彭立，你的事情，我聽你媽說了，你說你怎麼也這樣？”

　　她不清楚裴戎的事情，彭立知道多少，說“也”的時候，只是習慣性用詞。

　　彭立一愣，康媚說的是他是gay的事情？也？意思是裴戎跟父母出柜了？

　　他沒敢多嘴亂說話，不明不白地笑了笑，沒做任何的回答。

　　“這喜歡男人到底有什麼好？你倆是不是一起學壞的？”康媚說到底還是接受不了裴戎喜歡男人的事實，在他們老一輩心里，同性戀就不是什麼好事。

　　到小區門口時，康媚東西多，彭立還特地將人送上樓。

　　康媚笑道：“怪麻煩你的，還替我送上樓。

”

　　“跟我還客氣，我要是不送，被我媽知道，肯定說我沒點禮貌。”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搭著話，從電梯出來后，康媚懶得摸鑰匙，敲了一下門。

　　緊接著，門從里面打開，眼前站了個高大的身影。

　　是王寒輕。

　　康媚跟彭立都愣了一下。

　　王寒輕呆呆地喊人，“阿姨。”

　　“你怎麼來了啊？”康媚朝屋子看了眼，老裴拉著臉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沒看到裴戎的身影。

　　老裴冷不丁道：“你兒子使喚他來送農家菜。”

　　是周末在農家樂玩，裴戎跟王寒輕在菜園子里自己摘的。

　　王寒輕還自己補充解釋，“裴戎今天去開會了，等會兒才來。”

　　就把人堵在門口，就這麼干杵著說話，王寒輕一點眼力勁兒都沒有，都不知道把東西接過來，讓人趕緊進屋。

　　康媚真不知道他兒子是看上王寒輕哪一點兒了，怎麼能呆成這樣。

　　“幫忙把東西拿進去吧，別這麼堵著了，讓彭立進來。”

　　“哦。”

　　王寒輕木訥了點，但是做事不含糊，說他什麼，他也不情緒化，也不放在心上，也許是太不放在心上了，到現在還這麼呆。

　　在王寒輕想來接彭立手上的東西時，他和彭立對視了一眼，互相點頭示意。

　　看著王寒輕輕車熟路地在裴戎父母家進進出出，彭立很恍惚，康姨言語之間對王寒輕并不喜歡，裴叔的臉色也不好看，但是他們任由王寒輕出入家門。

　　彭立原本是想送人上樓之后就走的，可是康姨說裴戎一會兒就來，讓他吃了飯再走。

　　他在想，長輩肯定不是他跟裴戎鬧僵的事情，他拒絕太多，反倒讓人覺得古怪，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

　　他也是gay的事情，裴叔估計也略有耳聞，話里話外都是不高興，但是態度有比對王寒輕好得多。

　　讓彭立覺得詭異的是，王寒輕心是真的夠大，裴叔給他臉色看他，他都還能繼續跟人坐一張沙發上，面不改色地看著電視。

　　但是多待了一陣后，彭立意識到，只有他一個人在這尷尬的氣氛當中如坐針氈。

　　裴叔新換了個手機，人年紀大了，眼神不好，記憶力也不好，學新鮮事物比較慢，拉不下臉來問王寒輕，舉著手機，唉聲嘆氣，一會兒“這兒怎麼了”，一會兒“這不對啊”。

　　稍微懂點人情世故的，都會在這個時候在長輩面前表現一下，王寒輕倒好，他目不轉睛地繼續看他的電視。

　　“我給你看看吧，裴叔。”彭立覺得總該有人站出來給大家一個臺階下。

　　沒想到老裴不領情，冷哼一聲，“哼，不弄了，手機嘛，我自己還弄不了嗎？”

　　正巧康媚洗好水果從廚房出來，她了解王寒輕，只是單純的不上道，跟王寒輕說話，得直話直說，她更了解她的男人，想找點話題跟王寒輕說話，又覺得老臉比較重要。

　　“小王，你給他看看他那個手機，教了那麼多遍還不會。”

　　老裴還死鴨子嘴硬，“我學不會，某人不會教。”

　　點名道姓地喊王寒輕，他這才意識到他該教裴戎爸爸用手機，“說我嗎？哪兒不會？”

　　既然王寒輕開口了，老裴也能紆尊降貴說出自己的疑惑，“你看看你，給我存的名字，怎麼有些帶著數字，我都分不清了。”

　　王寒輕看了一眼，淡淡道：“不是您說這麼存的嗎？說別人電話號碼多，都得存。

”

　　老裴自己的問題，他是一個不認，還會色厲內荏地提高音量，像是在跟王寒輕吵架，王寒輕既沒有被嚇到，說話冷冰冰的強調跟平時一樣，還非常義正詞嚴地指證出哪里是老裴自己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