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相信溫元初了,所以對他的話從來不懷疑。
溫元初會騎馬,會寫駢文,棋下得比他還好。
他還能準確分辨出古董的真偽,認識真正仿古風格的東西。
這些真的都只是巧合?
許許多多的事情串聯在一起,都在指向那個凌頌最不想承認的答案。
他本能地抗拒。
如果溫元初真的就是溫徹,他該怎麼辦?
……他不知道。
第二天凌頌高燒不退,只能再請假一天。
溫元初依舊在放學之后過來看他。
凌頌的腦子里一團漿糊,不想面對他,干脆繼續裝睡。
溫元初在床邊坐下,手指摩挲上凌頌泛紅的面頰。
凌頌強忍著避開他的沖動,閉著眼一動未動。
溫元初走時,凌頌好似聽到了他些微的嘆氣聲。
凌頌這一病就病了整三天。
最后不得不打吊針。
溫元初每天來看他,他無一例外在睡覺。
等到了周四,學校月考,凌頌的高燒差不多退了,主動提出去參加考試。
溫元初并不知道,進考場后,是同一個考場的姚娜娜跟他說剛才好像看到了凌頌,問他凌頌今天是不是來了學校。
溫元初起身就往外跑。
凌頌剛在考場中坐下,正削鉛筆,抬頭就看到氣喘吁吁出現在教室外的溫元初。
溫元初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凌頌知道躲不過,不得不起身出去。
“你今天怎麼來了學校?”
溫元初伸手去探他額頭,凌頌躲了一下,更加尷尬。
垂了眼,小聲說:“……高燒退了,還有一點低熱,干脆就來考試了。”
“能堅持嗎?”
“沒什麼關系。”
說了這麼幾句,離考試開始還有五分鐘,凌頌看一眼手表,催促溫元初:“你趕緊回去考場吧,我也要進去了,馬上開考了。
”
溫元初點點頭,遞了幾顆薄荷糖給凌頌:“要是頭暈就含一顆這個,提神的,實在堅持不下去也不要強撐,考完后我跟你一起回去。”
凌頌不置可否,接過糖,揮了揮手,進去考場。
試卷發到手中,凌頌依舊心不在焉。
腦子里不時浮現起的,都是剛才和他說話時溫元初的模樣。
他其實既想見那個人,又害怕見到他。
好在語文是他的強項,閉著眼睛也不會考砸。
剝了顆薄荷糖進嘴里,他甩了甩腦袋,決定不再胡思亂想。
翻到最后的作文題時,凌頌愣了一下。
【和過去的自己對話】
他的心思一時間又跑遠了,和過去的自己對話……
凌頌提起筆,決定任性一回。
他寫了一篇箴文,寫給四百年前的那個自己。
當年的他太蠢太笨又太懦弱,才會一敗涂地。
到了今時今日,他才終于肯承認,身死國滅,都是他咎由自取。
沒有停頓地寫完近一千字。
凌頌擱下筆,又開始發呆。
他這篇文用詞佶聱,還夾雜了許多古體字在其中,只怕閱卷老師都不一定看得懂,分數必然不會高。
不過算了,他這個狀態,這次月考本來就不可能考好。
趴到桌子上,凌頌閉上眼。
可他還是很難過。
四百年都過去了,為什麼從前的噩夢還是陰魂不散。
……那個人,為什麼還是不肯放過他。
考試結束前十分鐘,凌頌提前交了卷。
他給溫元初發了條消息,說要去醫院打針先走了,快步出了學校,坐上家里來接的車離開。
下午場的考試也一樣,凌頌在開考前五分鐘到學校,考完提前幾分鐘交卷先走。
為了避開溫元初。
溫元初停車在凌頌家門口,抬眼望向凌頌房間窗戶的方向。
他就算再后知后覺,也該反應過來,這幾天凌頌是有意躲著他了。
凌頡妻子帶著凌超超回來,看到溫元初推著車站在他們家門口,跟他打招呼:“元初怎麼站這里發呆,不進去嗎?”
溫元初回神,微微搖頭:“凌頌身體不舒服,我不打攪他了。”
凌頌不想見他,那就算了。
至少,等月考結束了再說。
凌超超跑過去,仰頭問溫元初:“元初哥哥,你跟我小叔吵架了吧?”
溫元初皺眉,說:“沒有。”
“我看到了,小叔偷偷哭。”
“……他哭了?”
“是啊,躲被子里哭呢,可傷心了。”
凌超超抬起手,拍拍溫元初的手臂,“元初哥哥,你不要欺負我小叔啊。”
夜晚,凌頌靠在床頭,有一搭沒一搭地翻復習資料。
手機上跳出新微信消息,他順手點開,是夏朗星扔了條貼吧鏈接到群里。
夏朗星:這什麼人啊,說話怎麼這麼難聽?有毛病嗎?
凌頌點進鏈接里,是一個才注冊的新號,在學校貼吧發帖罵他和溫元初。
帖子一連發了好幾個,各種極盡下流的詞咒罵他和溫元初是不要臉的同性戀,罵那些捧他們臭腳的女生眼瞎腦殘,揚言要讓他們兩個身敗名裂,被學校開除。
群里已經討論起這個事。
林秋怡:???誰的嘴這麼臭?吞糞了嗎?老娘去撕了他!
姚娜娜:@凌頌?你們是不是又得罪了什麼人?
凌頌:沒有,沒得罪過誰,估計是嫉妒溫元初的人吧。
他沒什麼心情,滿屏幕的污言穢語罵他也沒大感覺。
再隨手一刷新,果然有好幾個人已經跟發帖的那個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