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比優美的進攻方式。
世家、鳶師、天工府對紅鳶的執迷沒有錯,它就是最適合投入戰場的木鳶,它現身天空的瞬間,就是蒼鷹對凡鳥展開殺戮。與他們在風雪中的艱難搖晃截然相反,它簡直是在乘風起舞,死亡之舞!
墜向大地的瞬間,紅鳶自窗舷外掠過,鳶師下意識想去對方的駕駛者是什麼人。
對方的速度太快,鳶師沒能看清,只看見昏暗與熾火中,一抹亮紅流光。
推桿,拉桿,側轉,旋轉,拔升,俯沖……一個接一個,近乎極限的駕駛動作,紅鳶自平流層俯沖而下的時候,速度拔升到許則勒、阿瑪沁等人清晰地聽到空氣爆裂的銳利聲響。當初在圣雪山,還需要阿瑪沁和許則勒的配合。
如今,攜裹狂風的力量,仇薄燈獨自一個人,便徹底主導整個天空的戰場。
風是他的弓,他的弦,他的箭。
他在收割。
干脆利落地收割。
十年前,它飛過十二洲的大地,催化一輪輪新的戰火。十年后,它再次出現,來親手終結自己引發的罪惡。
紅鳶再次俯沖而下。
它身后帶著長長的、絢爛的排影。無數只大大小小的猛禽緊隨它而來,如萬鳥尾隨它們首領。
漫天羽翼,漫天唳鳴。
圣雪山神鳥道的鳥群隨紅鳶一起發動進攻。神鳥比不上木鳶和飛舟龐大,但它們在暴風雪中更加靈活也更加靈敏。它們撲到木鳶和飛舟上,以精鋼般的利爪、鳥喙兇狠地啄、抓、拽掉一個又一個精密的零件。
哪怕圣雪山的神鳥再通人性,也不該知道哪些零件最為關鍵,最為容易被破壞。
——除非存在一個世上最了解飛舟的人,教導過它們。
沈雒岳一記劍訣,劈開密密麻麻的禿鷲群,但它們散開后,又迅速圍攏,如同落到腐尸上的蒼蠅,密密麻麻,落到木頭上。篤篤篤的叩擊聲,抓撓聲,聽得飛舟和木鳶內的人,人人膽戰心驚。
飛舟與木鳶接二連三砸向地面,不安與恐懼讓舟群四下散開!
“降落!”混亂中,薛湘城運氣,聲音突破狂風和羽翼聲,傳到所有人耳中,“諸位!全飛到平原上!聚集起來降落!”
家主們反應過來,立刻紛紛竭力收攏自己家主的舟隊,向雪潮最為和緩的平原飛去。天崩地裂,山石合攏的力量,如此恐怖,決計不可能在短時間發動第二次,眼下,在鳥群數以萬計的襲擊下,剛剛發生過地攏的大地反而才是最安全的反擊地!
一艘接一艘的飛舟與木鳶,降落地面,巍峨如城堡的巨舟此時真就結成一個巨大的堡壘。
“結陣——”
在薛湘城與家主們的嘶吼下,修士們如夢初醒,全力將靈氣灌注到舟身的法陣。
巨大的結界展開,將數以萬計的猛禽狂潮抵擋在外。緊接著,結界上符文流轉、匯聚。下一刻,被壓著打到現在的世家們不約而同,啟動陣法,發動反擊。
似乎早就預料到他們的反應。
紅鳶沖天而起,神鳥追隨其后,拉出絢爛的火影,仿佛太古圖騰的鳳凰在天空中重現,萬千華鳥組成它璀璨的尾羽。
目睹那一架相隔十年再次出現的紅鳶率神鳥群拔升到高空,避開反擊后,所有家主們不約而同松了口氣,隨即就是狂潮般的暴怒——那架紅鳶到底是誰?整場短暫的空戰中,幾乎八成以上的仿紅鳶,全被它擊落了!
這簡直就是一記重得不能再重的耳光。
冰冷地嘲笑他們這麼多年的苦苦營造,全都是些上不了臺面的廢品!
“等風平息一點,”幽洲清潭陸氏家主從牙縫里擠出聲音,“立刻派木鳶沖出封鎖線,讓所有停留在外面的,全都進雪原!我要將這些鳥全打下來烤成肉炭!”
如果說以前,世家大族還有找到紅鳶鳶師招攬他的心思,那麼現在就只剩找出他,將他碎尸萬段,以血洗恥辱的暴怒。
名門的倨傲,世家的自負,容不下這樣的侮辱。他們盤踞在人間頂端已久,就連曾經高高在上的仙門,都只能成為他們的附庸和走狗,以血脈家族為紐帶,聯系起來的是一個個叱咤一方的戰爭機器。
但在雪域之外,無往不利的戰爭機器,卻在蒼白的雪原中受到有生以來最慘重的損傷。
修士們將一枚枚剛剛挖掘出來不久的雪晶填進飛舟的核心,為陣法的運轉提供充足的能量。紅鳶率領神鳥,在高空盤旋,壓制。飛舟無法沖破紅鳶和神鳥群的封鎖撤離雪原,紅鳶和神鳥群也無法沖破陣法的防御,再次破壞。
雙方陷入僵持。
但只要等到明天,后備舟隊抵達,局勢就能再次傾斜到世家這邊。
他們只需要防御一個晚上。
疾風在高空穿行,唳鳴不絕,修士們在舟群聚集起的堡壘中稍稍放心了一些。然而就在此時,大地就開始再次隱隱顫抖。所有人面色大變,以為又有什麼天翻地覆的地殼劇變爆發,忽然,有人驚叫起來,指著南面,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