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雒岳正要呵斥時,忽然發現不對!這道晶層破裂般的聲音,大得出奇,也深得出奇!仿佛是從幾千幾萬丈的地底,一直傳上來似的——簡簡單單的一鎬,怎麼可能敲出這種動靜?沒等他明白過來,腳下站立的石板,就劇烈地震動了起來——
咔咔!
巖層爆裂的聲音席卷過整個峽谷!
凍土開裂!巖板掀翻!
堅硬的石層整片整片地掀起,如眠龍暴怒,炸開它的逆鱗!它咆哮著翻滾,要將膽敢在身上作祟的螻蟻盡數碾壓進泥里。埋在土層下的雪晶晶脈在扭曲交錯的縫隙中,暴露在所有人面前,但已經沒有人有余隙去關注這些唾手可得的財富。
轟隆隆的暴鳴里,許多正在推進礦坑的修士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麼,就已經數百萬頓重的巖石交錯,砸、夾、壓成了一團團轉瞬就消失血沫。
一片白霧中,一塊塊的巨石,戰車般從兩側陡峭的陡崖剝落。
——地動山搖。
第一波震動來得兇狠,暴戾,猝不及防。第二波地殼相向加壓的地動山搖中,所有嚇懵了的人全都驚醒了過來,尖叫著沖向飛舟——沒有突襲的雪原部族,沒有風暴的侵擾,沒有遠處山脈的雪崩,是大裂谷!
整條大裂谷,在轟鳴迅速合攏!
聲浪中,隱隱約約,仿佛有一道極遠極低沉的聲音。
那聲音應和著大地的脈動。
淡金的烈焰從哈衛巴林海上空燃燒,自開天辟地以來,就生長在圣山以北的神樹在響徹整片冰原的低沉吟唱中蘇醒……畢日呼其的力量深藏于心,騰和塔爾的神龍不現其影,其咆哮之聲,卻令石震動!
——那是杜林古奧!席卷雪原的風暴,刺進大地的長槍!
喚醒完全想不到的天地偉力。
地殼在深處互相擠壓,發出一重重極深極沉的恐怖聲嘯,震動整個查瑪北部的雪原。不僅僅是大裂谷附近,方圓百里之內,遼闊雪原就像海浪起伏,涌動,翻起十幾丈幾十丈的大雪浪。
雪塵、土塵、石塊混雜成巨大的海嘯般高高揚起,重重砸下。
恐懼的尖叫聲席卷整個大裂谷。
“沖出去!全沖出去——”
“上飛舟!!!”
“沖出去!”
各個家主放聲大吼,指揮與命令混雜在一起。
有的修士涌向被地動掀翻的飛舟,拼了命要把它們推起來,結果被裂谷合攏時,再次側翻的巨型飛舟砸成爛泥。有的修士不顧一切,仗著輕身功法,強行頂著雪潮和山石海嘯向外沖,結果被雪潮沖得不知道哪里去了。
大自然在此時此刻,對所有自視甚高的世家修士發出冰冷的咆哮。
他們遺忘謙卑太久太久,是時候重拾敬畏。
修士們吼著號子,終于將飛舟推起來。散修們忘記了對本家精銳的敬畏,世家弟子忘了對長老家主的敬畏,長老家主忘了維持的嚴威,眼睜睜看兩側的崖壁以恐怖的速度推來,所有人都爭先恐后往上擠。
然而等到飛舟群逃命地往上躥時,狂風從裂谷上空刮過,夾帶厚厚的雪潮,反過來成了將世家飛舟封鎖在裂谷中的天網!!!
他們簡直是自己給自己找了一個再合適不過的埋骨地。
巨型飛舟的起飛階段原本就是最艱難的階段,在比前半夜加劇不知多少倍的狂風中,一群舟隊就像擠在不斷變小的縫隙里,竭盡全力想要掙出去的鳥。
一次一次努力沖擊,又一次一次被風壓回來。
舟船上,家主們大吼著下達命令,駕駛飛舟和木鳶的修士們,死命地將晶石提供的能源不要錢地運轉到極致。高負荷下,扶風翼發出危險的金屬扭曲,木頭開裂聲,但誰也管不上那麼多了,眼下的首要任務就是沖出大裂谷。
不,已經不能說是大裂谷了。
冰河兩岸的平地被吞沒,裂谷變得又窄又深。
它還在合攏!合攏!合攏!合攏!
被十一高門世家壓在下邊的小家族們,要麼沒有機會往外沖,要麼試圖從邊沿飛上去的時候,一頭撞在陡峭堅硬的崖石上,撞得粉身碎骨。
轟!
一聲沉悶的巨響,大裂谷徹底合攏,地面只剩下積雪的起伏。
十一高門世家根本不去管小世家死了多少人,毀了多少鳶。在精良的鑄造工藝,雄厚的能源供應,經驗豐富的鳶師下,家主們以及子弟們乘坐的飛舟,接二連三沖出雪風的封鎖,沖出雪幔似的狂風后,誰也不敢停留,全發了瘋似的往高處拔升.
風!
新的狂風從高空壓下。
一架剛剛掙脫死亡的木鳶,還沒來得及看清整個查瑪北部的地理劇變,就看到眼前掠過一道赤焰般的紅影。
——那是他最后看見的色彩。
轟隆。
被擊毀單側扶風翼的沈家木鳶失去平衡,一頭撞在一艘巨型飛舟上,撞得飛舟舟身出現一個巨大的窟窿。
“那是……那是……紅鳶!”
另外一邊的一架木鳶鳶師卻看清了襲擊者的身影——十年前,橫空出世,掠過整個人間的紅鳶,破開雪霧,展開雙翼,只一個照面,就擊落兩架……不,三架……驚愕的鳶師來不及再數,因為下一刻那架紅鳶就朝他掠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