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的阿爾蘭被它污染得神志不清,冒冒失失跟他回到巢穴,它終于露出貪婪的真面目……這是阿爾蘭自己招惹的,他憐惜了一個可怕的怪物,叫怪物發了瘋——它要撕碎阿爾蘭柔軟的身軀,讓阿爾蘭變成自己溫暖的血肉巢穴。
最后一對葉節斷裂,最后一點藤尖抽開。
“阿爾蘭。”
低沉的嗓音穿過耳膜,落在臉側的手指又冷又硬,帶著憐也帶著罰。
“不乖。”
招惹他。
不止一次。不乖。
他的阿爾蘭含含糊糊,應了一聲。下一刻,剛剛松開的手指又猛地絞緊,險些將細瘦的指節一下絞斷……尖叫被一個兼具安撫和禁錮的吻硬生生封堵在嗓子眼里——祭壇的守護者直接徹底剖開了他的羊羔。
前所未有的兇狠。
仇薄燈終于意識到,之前幾次胡鬧,去逗自家胡格措,是件多危險的事。
圖勒巫師以前對他絕對是竭力克制的,否則他早在氈毯上死了不知多少回。
——這根本就不是他能承受的!
只一個瞬間,思緒就被粉碎,他甚至發不出聲去乞求戀人的憐憫——毀滅……徹徹底底的毀滅……如果圖勒巫師沒有提前將他困在青石上,嬌氣的小少爺恐怕已經哭求著,想要逃開了。
無法哭泣,無法呼吸。
黑布被浸濕。
圈占他的不僅是圖勒的首巫,更是許多年前的怪物少年。
怪物在攫取溫暖,占領柔軟,以最極端的方式死死圈住他的阿爾蘭,把他變成自己的血肉巢穴。
……全身上下,每一根骨頭,都在打戰、發抖,幾乎是立刻,淚水就浸濕了綢布,濕漉漉地貼在眼皮上,把視野封得更暗更沉……仇薄燈想要后退,想要蜷起身,好歹、好歹給他喘口氣的機會啊!
柔軟卻堅韌的藤蔓,纏住伶仃的腕骨,任由少年怎麼掙,都掙不開一點余隙。
在他弄傷自己之前,屬于成年男子的手覆蓋住他,輕而易舉,分開他汗津津的手指。
手背被按壓著,不留余隙地貼上光滑的石面。
最后一絲唯一的自由也被剝離。
嘀嗒、嘀嗒。
嗒。
少年似痛似甜的鼻音里,間雜又快又急的滴落聲。
火光照在青石臺面,反射出一片清銀的光。
……遠古時代的蠻野祭祀,認為祭祀的牲物在儀式過程未完成前死去,是不吉的征兆。神秘的薩滿們便以藤蔓向被縛的祭品,提供源源不斷的生機,保證它不會在最后一片血肉被山神們吞食盡前死去。
如果不是那些折斷的葉節,粉碎的汁液,小少爺恐怕已經咽了氣。
和平時不一樣,沒有一點向后退縮的余地,徹徹底底被限制住,逃無可逃,就算對方超出界線,也只能承受。
男人筋骨粗大的手指,捻開少年緊緊咬住的唇,連最后一絲自主都奪去,
仇薄燈完全無法抑制自己的哭腔,一聲一聲,破碎地喊自己的戀人……每根骨頭都在發抖,就連指尖都在哆嗦。五臟六腑仿佛也被摧毀,靡暖成一團又熱又脹的巢穴——專門為了讓怪物寄生的巢穴。
怪物親吻他,誘哄他,就是不肯放開他。
以前,一星點石頭相撞的火,都能讓孤獨的怪物,割開自己的胳膊,將火藏進去。好暖一暖自己的血管和骨骼。
何況,如今它的阿爾蘭,比所有的篝火,都來得更暖和,也更綿柔。
空氣在洞窟中劇烈流動。
熊熊燃燒的火把,被卷起一道道漆黑的煙。妖魔在吞噬它引誘來的圣子——素白的少年成為它掌中的畫布,肆意涂抹上明亮的紅、蒼青的藤、桃色的粉……綺麗、神秘。
就像儀式里,巫師以油彩在羊羔身上描摹各種的圖紋。
斷斷續續的哭泣……
上一道泣音還沒發出,就被下一波更難以接受的更粉碎了。
窄綢再也吸收不下一滴淚水,緊緊貼著,勾勒出秀美的鼻梁,漂亮的眼睛輪廓。
“阿爾蘭,后悔嗎?”
圖勒巫師吻去自窄綢邊沿滴落的晶瑩淚珠,問他答不出話的阿爾蘭。
……后悔嗎?心疼他這樣的怪物。
仇薄燈根本聽不清圖勒巫師問了什麼,只本能地,顛來倒去地喊,一會兒阿洛,一會兒胡格措——他絕對是世上最天真的小少爺,明明是被圖勒巫師這樣束縛,這樣剝奪視野,殘忍對待,竟然還一聲比一聲可憐地向他求救。
——分明罪魁禍首就是他。
……又在招惹。
撥開少年被汗打濕的頭發。
圖勒巫師俯身,用力咬住他的阿爾蘭……微冷的齒尖釘在纖秀的骨節上,叫他的阿爾蘭無法發出令他心軟的哀求——
重疊在一起的精神羅網,驟然爆出一片無比璀璨的光彩。由圖勒巫師的精神凝成的雪原,所有白雪,所有晶枝,徹底在仇薄燈的精神觸梢上炸開……熾白的光芒、淹沒一切的火焰、山呼海嘯。
所有極端的、偏執的、可怖的情緒,徹底摧毀小少爺的一切理智和意識。
無聲的呼喊淹沒在精神的尖嘯里。
每一個精神元核、每一道深層潛意識、每一道自我認知都被對方的氣息粉碎……自里向外,靈魂與軀體,都在同一瞬間,被吞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