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對于圖勒巫師來說,就只剩下甜蜜了。
他微微低頭,一手蓋在斗篷外,攏住自己小小一團的阿爾蘭,以免他掉下去,一手蓋在斗篷內,巡視專屬于自己的地盤……他沒有客氣,畢竟他的貓是主動送上門來的,自然是想巡視哪里,就巡視哪里。
被檢查的小少爺也只是象征性咕噥兩聲,甚至都分不太清楚是抗議還是什麼。
——圖勒巫師在檢查自己這段時間精心喂養的成果。
打中原來的小少爺,本來就身形纖瘦,讓習慣雪原部族體格的圖勒巫師格外擔心。更別說,落到雪原后,小少爺一開始不太適應,還瘦了些。圖勒巫師一直在努力,想把挑食的阿爾蘭喂得健康點。
這任務不太容易完成。
仇薄燈挑剔,且胃口小,經常象征性吃一點,就不愿意再碰了。遇上他壞脾氣的時候——這種時候,現在是越來越多了,勸哄基本沒用,圖勒巫師只有采取些強硬點的特殊手段,才能讓他喝完溫熱的牛奶,順帶啃光蓬軟的窩頭……
事后還總得被不高興的阿爾蘭狠狠“家暴”一頓。
仔仔細細檢查一遍后,圖勒巫師皺了皺眉。
仇薄燈察覺圖勒巫師對喂食成果不太滿意,立刻警覺:“不能再加了!已經夠多了!再多就吃不下了!”
圖勒巫師輕輕捏了捏他柔軟的臉頰肉。
意思是沒得商量。
“唔……真的夠多了……”仇薄燈咕咕噥噥,他倒沒挑剔吃什麼,主要是圖勒巫師在他的挑剔下,手藝進展神速,能把原本有點單調的圖勒紅白食,做出許多花樣。連他都挑剔不出什麼毛病。
只是,他在東洲吃得更少好不好,到圖勒每天吃的分量,已經夠婢女姐姐們高興得昏過去了。
但類似的事情,圖勒巫師一旦做了決定,就由不得仇薄燈抗議了。
圖勒巫師是個頂頂強硬的飼喂者,要如果唯一的喂食對象拒絕合作,他絕對會把他抱進懷里,一口一口,親自喂下去。在這方面,他耐心十足,且態度堅定,怎麼撒嬌怎麼發怒,都不管用。
仇薄燈只好認命。
他揪住圖勒巫師垂落下來的發辮,泄憤地扯來扯去。
圖勒巫師任由他發泄,像只縱容貓崽任性胡鬧的大型貓科動物,只把人固定在懷里,以指腹不輕不重地碾少年的唇瓣,把原本就紅潤的唇瓣碾得越發艷麗,不時探進去按一按整齊潔白的齒尖。
仇薄燈還在記恨他剛剛決定的事,逮住機會,毫不客氣地咬了兩口。
然后,成功硌痛自己的牙齒。
他咬著圖勒巫師的指節懷疑人生,這人的骨頭,真的不是鐵打的嗎?!啊!
圖勒巫師悶悶笑了兩聲。
仇薄燈:“……”
他郁悶地松開口,側過頭。冰谷到了晚上,白霧起伏,石林底下的水光粼粼倒影在半封閉的溶洞洞頂。寒風將遠處山腳的鼓樂送過來,離得遠,沒有那麼沸騰血液的震撼感,有種俯觀喧嘩的冷寂感。
唯一的暖色調,就是他們身邊這一小堆篝火。
圖勒巫師也跟著看了一眼巖洞壁的水紋光芒,安靜片刻,問,今天晚上能不能別睡?
仇薄燈抬眼,看見圖勒巫師的眼睛在篝火中印著自己的影子。他的眸色好淺,印出誰的影子,就清楚得像面鏡子。
“阿爾蘭?”圖勒巫師低低喊。
“為什麼呀?”仇薄燈半撐起身,伸出手,環住他的脖頸,湊近他的眼睛,“我為什麼要陪你一起熬夜呀?”
少年的呼吸落得很近,眼睛也很近,近得圖勒巫師能夠清清楚楚看見他眼底的明亮和等待——仇薄燈看過《四方志》的,他知道為什麼兩人在一起守新歲篝火時不能睡著,但他就是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
怦、怦怦、怦怦怦……
兩個人同時加快的心跳,一顆心臟兩處跳動。
圖勒巫師一點一點摸過少年的臉龐,自下而上,緩慢得像是一場漫長的描摹,最后觸向睫毛。仇薄燈的睫毛被火光鍍上一層熔金,低垂時像兩柄小小的扇子,因為不受控制的情緒輕輕顫抖。
但他沒有躲開。
圖勒相信,火是生命,火是延續,火中蘊藏著生和死的秘密。黑色的炭是死亡的木,但它們在火中得到重生,因此一起守過新舊相接的篝火的愛侶,他們會跨越生和死,永永遠遠在一起。
“因為我想和阿爾蘭一起,永永遠遠,”圖勒巫師慢慢說,“我要把阿爾蘭留在身邊。這一生,下一世,永生永世,都只能是我的。”
圖勒巫師的語氣太過鄭重,目光太過專注,藏在其中的情愫太過明顯。東洲第一世家的小少爺,在此之前從未跟任何人有過風月相好的小少爺,被那專注的目光,鄭重的語氣捕捉,震懾,頭暈目眩。
生與死的火焰,在銀灰的眼眸中跳躍,如神秘莫測的冥界使者在蠱惑凡人。
仇薄燈已經預感到,前面是熾火,會將他整個兒燒掉的熾火。
但他伸出手,無法收回。
“為、為什麼?”小少爺緊張得有些哆嗦。
“咚!”一下重鼓,圣雪山山腳的盛會揚起了璀璨的火樹銀花,融化的鐵水被魁梧的勇士高高揚上天空,墜落時炸成一地火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