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在此處正在為明日的比試做著準備,說是準備,倒也不像蒲凌、胡云杉那般枕戈待旦,不過就是圍聚在一起商量一些茶局事宜。
蕭衡此人雖出身異國王族,對于茶事卻極為認真,茗斗的規矩沒變,同品茗大會的次序一樣,先是品茶,再是點茶。
他確實有些本領,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不在眾多子民面前丟臉,還是私心將蒲凌換了下去,只是將蒲凌換下之后非但沒有放松,這兩日還總輾轉反側,心里沒底。
李耷聽他又嘆了口氣,問道:“三王子有何顧慮?”
蕭蘅也說不上來,轉了轉桌面上的白玉茶盞,問道:“方澤生和付景軒,這幾日做了什麼?”
另一位茗士叫做王璞,接話道:“什麼也沒做,就是同吃同睡,早上喝點稀粥,晌午練練走路,晚上坐一起下棋。”
李耷似乎也知道這些事情,挺奇怪地問:“他們中原男子為何這樣親密,同吃同睡不說,我那日還看到方澤生幫著付景軒洗發梳頭?這不是婆姨待自家漢子該做的事情嗎?”又扭頭問王璞:“你可愿意給我梳頭?”
王璞瞥他那一臉絡腮胡子,神情復雜道:“我寧可去給一匹老馬刷毛。”
李耷心糙,沒聽出這話里意思,還跟著點頭,“我看也是。還有那付景軒,這幾日為何像換了一個人?整日眉眼飛揚地掛著一張笑臉,我先前還覺得他不足為懼,如今又覺得他恐有些本領?”
“可游歷中原多年,并沒有聽過付景軒這號人物啊?只知道他是賣花茶的那家的二公子,兒時去過幾次品茶局,也總是墊底的那個。
”
王璞說:“我也一直想不通為何會派他過來,那位姓胡的還有那位的姓蒲的全是去年品茗大會的點茶魁首,品茶局的魁首我記得清清楚楚,那可是方家的人。”
李耷說:“對,是方家內室。”
蕭蘅這兩年接手了許多王族政事,實在沒辦法時時刻刻關注中原茶市上的事情,許多消息都是從李、王兩人嘴里聽來,此時越聽越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揉著眉心問道:“方家內室可有名字?”
李耷說:“當然有。”
蕭蘅說:“叫什麼?”
“叫......”李耷轉著眼珠想了想,“好像是叫......”
王璞說:“付景軒。”
“對!就是付......付景軒!?”
李耷“啪”地一聲拍桌而起,還未說話,又想起面前坐著蕭衡,趕忙俯首賠罪:“三王子息怒!”
蕭衡倒是沒怒,只是沒想到這兩人竟然如此馬虎,連方家內室姓甚名誰都記不清楚,無奈地揮手讓他坐下,問道:“那方澤生此人,這些年在中原茶市可有動靜?”
李耷說:“這到沒有聽說,不過這幾日瞧他的樣子怎麼都不像能提壺的料。而且那日三王子讓他代替姓蒲的比試時,付景軒可是想攔著的,但這兩日又好似把這事忘了?也沒見兩人怎麼準備?莫是不怕輸?”
王璞沉吟半晌,憂心道:“不去做過多的準備,也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什麼可能?”
“胸有成竹。”
蕭衡的眉毛擰成了一個川字,他那日可是盯著方澤生和付景軒的表情看了許久,兩人不可能反應那樣迅速,只在他一句話之間,就下了個套,將他裝了進去罷?
第59章
轉眼到茗斗當天。
付景軒一早醒來洗了洗臉,穿上昨晚準備好的衣服,來到窗前。
方澤生比他醒的早些,披著一件深色外氅站在窗前看著院子里的枯景,臨潢府天寒地冷花木難活,僅有幾棵蒼翠松柏,立在奇石堆成山景當中擺動枝椏。
付景軒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頭發坐在窗欞下的一把木椅上面,方澤生隨意找來一把桃木梳,來到椅子后面為他束發。
“年少時你同我交換的那塊玉佩呢?”付景軒拿著方澤生送給他的玉兔木簪轉了幾轉,突然想起了那個物件,反身騎坐在椅子上問道。
方澤生眨了眨眼,像是一時間沒想起來,“哪塊玉佩?”
付景軒取下腰間的掛飾,在他眼前晃了晃:“這一塊的另一半。”
方澤生遲疑半晌,原本可以直視他的眼睛閃了閃,“放在家里了。”
家里?
付景軒不信,看著他遮遮掩掩地咳嗽一兩聲,狐疑地瞇起眼睛。
辰時三刻。
昭容臺響起了茗斗的角聲。
無數異族子民圍聚于此,靜靜等著前來比試的茗士登臺。
蕭衡請來了幾位常年在臨潢府走商的中原商人,又找來幾位愛飲茶的異族子民,安排他們坐在一起為這場茶局做評。倒也不怕這些人喝不懂好茶,茶湯的好壞以及湯色的品級各大《茶錄》古集當中都有記載,只需他們對照古集幫忙觀出湯色好壞便能分出輸贏。
方澤生對于這個決定沒有任何異議,畢竟身在臨潢府地請不來宋大人那般人物,蕭衡還能找來幾位中原商人做評,已算極為公證地舉動。
胡云杉今日還需上臺,他要先和王璞比試。若是贏了王璞便和蕭衡比試,若是輸給王璞便由方澤生登臺,蒲凌一直站在他旁邊轉來轉去,堪比自己提壺還要緊張,兩人早就在這一年的相處當中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互相關心彼此幫扶,技藝上面也共同成長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