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月圓,不如上去看看?”付景軒笑吟吟地看著高處,對方澤生說。
方澤生已然愣了許久,如何都沒有想到,付景軒竟然為他在這處高臺下面搭建了一座穩當的云梯。梯子雖然很高,卻并非直上直下,即便是年邁的啞叔推著輪椅走上去,也不會覺得特別費力。
觀景臺上已經擺好了兩匣月餅、兩壺甜酒、以及買重了的兩份歡喜團。
付景軒把方澤生推上來,扶著他坐在桌子旁的蒲團上,而后坐在他的對面,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便知道有一份是他準備的,隨即幫他倒了一杯甜酒,笑道:“攬杯天上月,贈予心中人。”
方澤生接過酒杯淺抿了一口。
忽而,一道銀色的流光平地而起,“砰”地一聲在初更的夜色里綻開了萬朵煙花。
付景軒一怔,舉目滿月星河,垂眼燈海人間,此時置身觀景高臺,又被四面八方燃放起的煙花圍在中間,不由地看癡了許久。
“這是......”他扭頭看向方澤生,見方澤生也為他倒了一杯甜酒,抬手接了過來。
方澤生等他喝完,轉而望著夜空,在一聲聲巨響當中,沉沉地說了一句話。
他本以為這句話付景軒沒聽見,卻沒想付景軒始終歪頭看他,隨著他的嘴型,一字一句的把那句話念了出來。
“中秋圓夜。愿將此間風華,全數……贈予吾妻。”
第49章
團圓過后,便近了霜寒時節。
啞叔帶著周齊、三寶一同上街做了兩件棉衣,又給方家所有回來做工的仆從一人訂了一身。如今方宅各個角落煥然一新,陳舊的門楣上了新漆,蛛網生塵的祠堂也燃上了香火。
算算日子,番外前來朝貢的使臣已經往回走了,柳二娘那廂從京城返回楚州約莫要十幾天的行程,馮太守有同僚在京任職,消息估計要比方家來得早些,若不出意外,三五天之內,這位大人便會親自登門,“商討”關于賬目的事情。
這日天寒,付景軒躲在被窩里不愿起來,早飯沒吃,午飯也沒吃,過了晌午翻來覆去地躺不住了,頂著一頭亂發裹著被子坐起來,直勾勾地盯著坐在床前的方澤生。
方澤生正在撥算盤,厚厚的一摞賬本放在啞叔幫他搬來的小桌子上,撥得算珠“嘩嘩”亂響,吵得付景軒根本無法入眠,“你到底想干什麼?”
方澤生瞥他一眼,“吃飯。”
付景軒又裹著被子倒回床上,“不吃,太冷了。”他打小畏寒,到了冬天便抱著火爐連門都不想出,眼下還沒冷到那般程度,方澤生便已經讓啞叔在臥房的廳外生一小盆炭火烘著屋子,就是怕他賴床不起,三餐都沒有次序。
只不過付景軒懶散慣了,生在付家又沒人細致的管他是溫是飽,到了冬天便想睡多久便睡多久,時而餓得胃疼了才會爬起來找食,一個冬天能瘦好幾斤,每每方澤生瞧見了都分外心疼。
今日也是如此,不過就是涼風降溫,付二爺便搶先進了冬眠的狀態,三寶三番五次地進來喊他都沒能把他叫起來,只得去求助方澤生,卻沒想方澤生平日里言語不敵付景軒,在這事上面,卻很有些辦法。
付景軒聽著“啪啦啪啦”的算盤聲在床上翻了一會,本想找些東西堵上耳朵,就見方澤生放下手中的賬本,不知從哪變出了一串裹著脆糖的紅果子遞給他。
順帶擺出一副“起不起床?若是起床,就把這東西送給你吃”的嚴肅表情。
付景軒忍不住笑了一聲,不愿他威脅落空,忍著一股寒氣撇開被子起身下床,先去洗漱一番,而后拿過他手中的紅果子對著他的嘴角親了一下,去了廚房找食。
廚房的飯菜一直溫著,啞叔見他晃過來,趕忙幫他端上飯桌,又幫他倒了盞清茶。
付景軒隨手拿來一個空盤將那串紅果子壓在桌上,還沒吃上兩口飯菜,就見周齊匆匆忙忙地跑來傳話,說是馮太守來了。
這位馮太守來得時候正好,不偏不倚,正是番邦使臣帶著回禮離京的第五天。
外宅花廳。
馮太守一襲交領常服坐在偏椅上喝茶,看到付景軒推著方澤生進門,急忙放下茶碗,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大當家許久不見,身體可還安康?”
方澤生見他這般態度微微一怔,而后頷首,“大人請上座,小民一切都好,勞煩大人掛心。”
馮太守點了點頭,又貼心地關懷兩句,回到偏倚上坐下。
此番不合禮數。
付景軒沉思片刻,推著方澤生來到馮太守旁邊,隨他一起坐在偏倚處。
馮太守今年四十有三,身材矮小偏瘦,一雙鷹眼精明有神,兩撇八字胡須又顯得憨然可掬。
他今日過來確實為了方家租地的事情,迎頭便是對自家親戚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痛心疾首道:“這些田地還請大當家早日收回去,本官那些宗家小輩各個不是種田管地的料子,別到時毀了大當家的茶田,再耽誤了大當家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