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成絮不明白,抬頭去看鄭以坤。鄭以坤迎著他的視線靜了一會兒,又忽然撇開了腦袋。
“挺危險的,能換個別的課題就換個別的,不能換就自己注意點。”
成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自做多情了,但那天之后,他便覺得鄭以坤起碼是很擔心他的。他不敢認為鄭以坤那次是專程去找他,但那頓飯間的沉默,卻讓他心里頭又生出了那點不該有的期待。
后來他回了北京,又到海南去看許唐成,在沙灘上和許唐成說了許多話。真的將自己心里頭的感情說出口之后,成絮發現,原來將這些自己琢磨不透的事講出來也并不是那麼難。
回北京的飛機上,一旁坐的是一對情侶,飛機起飛時女生的耳朵似乎不舒服,男生溫聲提醒她把嘴巴張開,不要緊張。待飛機飛穩了之后,成絮又聽見男生小聲問:“好點了麼?”
窄窄的機窗外是藍天,藍天下有白云,輕飄飄的樣子,很像那些看似遙遠,卻綿軟到無孔不入的情感。飛機落地后,成絮自己回了學校,他在地鐵上做了一個決定——離開北京前,要再見一次鄭以坤。
03
成絮早就打算好了看流星,可是邀請鄭以坤時并不順利。聽了他的話,鄭以坤猶豫了一下,才說:“那天我可能有飯局。”
說不失望是假的,站在無人的樓道里,成絮用指甲摳著墻上的磚縫,琢磨著鄭以坤話語里委婉的拒絕。
“飯局很重要麼?聽說那場流星雨很難得,我……”考慮了很久,成絮沒再繼續描述這場流星雨有多值得觀看,而是說,“我下個月就要離開北京了。
”
靜了一會兒,鄭以坤問:“以后要去哪?”
“找了上海的工作,離家近。”
樓道里的電梯門打開,幾個學生走出來,同樣的實驗室,里面的人卻已經換成了成絮不認識的學弟學妹。那一瞬間,成絮握著電話,忽然有點委屈。他咬了咬唇,低頭,用很小的聲音問:“你真的不能跟我去麼?”
在成絮看來,這話他問得很不懂事,有點糾纏的意思。但其實,還有后半句沒敢說——“我找不到別人跟我去,而且我想在走之前見你一面。”
他做不出這種情感綁架的事情,哪怕他是真的很想見鄭以坤。
“去。”
在成絮覺得自己已經委屈到必須要掛斷這個電話的時候,鄭以坤忽然嘆氣,出了聲音。
“去,我陪你去。”
他們到的時候,山頂的人還不多,兩個人四處望了一圈,選了一塊很高但平坦的石頭坐下。鄭以坤被風吹得打了個冷顫,再轉頭看看周圍一個比一個興奮的人,非常懷疑這種大冷天跑山頭上來蹲著的人是不是還沒進化完全。
“這真能看到流星?”
“應該能,”成絮坐在他的身旁,扭過頭來,“我問過我朋友的。”
鄭以坤本想說兩句風涼話,可成絮望向他的眼睛里滿是認真,這樣,他便又什麼都說不出口了。他將兩只手撐到身后,抬著腦袋看了一會兒,覺得實在無聊,便從兜里摸出一支煙。再轉頭時,鄭以坤看到成絮正一動不動地仰著頭,看著靜悄悄的夜空。夜風不算溫柔,將成絮的頭發吹得亂飛,有幾縷伏在成絮的臉上,堪堪擋住小半只眼睛。
煙夾在指尖,鄭以坤忽然有些回不過神。
有那麼一瞬,不知是不是錯覺,他覺得四周突然安靜了下來,心跳的聲音卻在被放大。
“鄭以坤。”
成絮喚他,但沒轉頭看他。
“嗯?”
夾著那支煙,鄭以坤的手落在了腿上。
“你說,對著流星許愿真的管用麼?”
這話對于鄭以坤而言有些幼稚了,他沒想到要怎麼回答,成絮已經自顧自地給出了答案。
“其實沒用的吧,他們說在流星落下的時候許愿,愿望就會成真。可是這有什麼依據呢?明明流星是……隕落的星體。”成絮忽然笑了笑,說,“可就是還有人會相信。一開始我想不明白,后來明白了,別人或許也不是真的相信什麼流星下許愿能愿望成真,只是心里有期待罷了。有期待……就是很好的事情。”
說完這些,成絮便不再說話,只是保持那一個姿勢坐著。
“嗯……可能吧。”
成絮其實長得很好看,只是平時倉促慣了,加上害羞膽怯作祟,他不大會專注地注視著誰,所以別人看到的永遠都是他的躲閃、低頭,而從沒看到他好看起來的樣子。
可能是白天在酒桌上被灌得不清醒,鄭以坤那時候看著成絮,便覺得移不開眼。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抬起了手,迎著風,手指逐漸上移,直到快要觸碰到成絮的耳朵,鄭以坤才像是猛地清醒過來。他匆忙收回了手,這種彷佛做了一場夢般的慌亂感于他而言非常陌生,使得他的腦中空白了好一陣,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剛才的失控。
而成絮仿佛對鄭以坤剛才的動作沒有任何察覺,仍仰著頭,靜靜地看新漆黑的夜空,要不是眼睛眨了一下,鄭以坤會覺得這個成絮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