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朋友只比沈小石大一歲,年少氣盛。游戲里被人搶了怪,爆了極品裝備,心有不甘,說了許多難聽話,甚至發展到現實約戰。
被他挑釁的人年紀也大不到哪兒去,同樣熱血沖動,頭腦一熱,答應了。于是兩撥人約好時間,用拳頭分輸贏。
按照沈小石的經驗,這撥人最多裝裝樣子,彼此威嚇一番,比比誰嗓門大,等到路人看不下去報了警,人也就散了。
所以一大清早,當沈小石穿著兜帽衛衣,雙手插在口袋里,吐著白霧到達指定地點集合時,以為很快就能結束。
但他不知道,這天將是他人生的一個拐點,也是一個關鍵點。
正所謂春風得意馬蹄疾,一腳踩進大坑里。
一開始,兩幫人罵罵咧咧,沈小石縮在后頭,盤算著等會兒該吃點什麼。后來人群躁動起來,沈小石看到有人從衣服里抽出了一截不銹鋼水管,這才覺得不太對。
他開始往前擠,想當個和事佬,叫兩邊都冷靜冷靜,不要沖動。大庭廣眾,眾目睽睽,打傷了誰都不好。
才擠一半,前頭也不知道怎麼搞的,一聲怒吼,瞬間人群跟相擁的冷水與熱油似的,徹底炸開來。
沈小石躲著橫沖直撞的人群,以及不知哪里飛來的暗拳,知道今天這事是徹底鬧大了。未免惹禍上身,他腳底抹油,想要一走了之,哪想剛走幾步,身旁突然悶哼著倒下一個人,手掌緊緊捂著左胸,有血從指縫中流出。
而捅了他的那個少年瞧著才十五六,白著臉,直愣愣站在那里,手里握著把塑料柄的水果刀,整個人都在發抖。
要出人命了。
沈小石沖上去扶住那人,手跟著緊緊按在他傷口。
“出人命了,有人受傷了,別打了!”他大聲吼著,聲帶都隱隱作痛。
那個捅人的少年惶恐地不斷后退,嘴里念著:“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這時,警笛聲傳來,被憤怒沖昏頭腦的年輕人前一秒還誰的勸都不聽,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后一秒立馬耳聰目明,跑得比兔子還快。
沈小石那朋友是跑得最快的,誰也沒招呼,一溜煙就沒影了。
捅人的那個,呆呆傻傻,警察到了跟前才醒過神,想逃已經晚了,被一把扣住胳膊,按在了地上。
另一個警察到了沈小石他們跟前,看了眼氣息奄奄的傷者,搖了搖頭,用對講機通報了情況,幫忙叫了救護車。
“怎麼回事?你跟這名傷者什麼關系?”對方問沈小石。
沈小石也不過十七歲,面對警察的問詢,緊張地直咽口水。
“我不認識他……”
對方聞言抬了抬眉毛:“不認識?”
被壓在地上的少年突然掙扎起來,用一種死也要拉個墊背的精神,仰起脖子尖聲叫道:“他也是和我一起的!他也有份!!”
那警察看看他,又看回沈小石,面容嚴肅。
“他說得是真的嗎?”
沈小石心里一突,有一種預感,他的十八歲生日宴怕是辦不成了。
傷者最后被摘除了脾臟,構成重傷,那天參與打架斗毆的全被抓回警局喝茶,大大小小承擔了責任,有錢的賠錢,沒錢的吃牢飯。
傷人的少年才十五歲,家人又出了賠償金取得了傷者諒解,最后判的倒是比沈小石還輕。
沈小石就是去湊了個熱鬧,一拳沒打,最后判了四年。
到正式宣判,他剛好滿十八歲,進了清灣第一監所,成了那里的一員。
剛進去時,他因為想不通自己怎麼就成了一名罪犯,性格在最叛逆的年紀發生了一點扭曲。平日里瞧著人模人樣,溫順無害,但是一點就爆,一爆就跟瘋狗一樣,誰也攔不住。
他覺得自己跟里面的人不一樣,他們都是窮兇極惡的罪犯。他不是,他是好人。
很長一段時間,大概一個月吧,他誰也沒搭理,哪怕一個監室的室友,他也視而不見,和他們并不說話。
轉機發生在一天晚上,地點是監所大澡堂里。
沈小石年紀小,白白凈凈的,全身上下毛都沒長齊,長得又清秀乖巧,好像一點疼就要哭得梨花帶雨。犯人們憋久了,看他就跟黃鼠狼看到毫不設防的母雞一樣,饞得直流口水。
他們想把沈小石變成“女人”,發泄自己丑惡的欲望,計劃周密,準備在澡堂里,最方便的時候動手。
沈小石一早感覺到了危險,沒在怕的,但對方人多勢眾,又不像普通人那樣不通打架技巧。他被幾個人武力鎮壓,扣住手腳,捂住嘴巴,眼看就要落敗,角落里,水霧中,突然傳來一道年輕的男聲。
“喂,他是我們監室的小孩,別動他。”
沈小石努力抬起頭,眼珠子往聲源處挪動,發現他的室友,那個叫陸楓的男人,緩緩關掉花灑,往這邊走了過來。
壓著沈小石的其中一個粗聲粗氣呵止他:“你別惹事。我們知道你有三哥罩著,大家買他面子,不會碰你。但這個,三哥可沒說要罩。”
陸楓聞言,抄了把濕發,扯動嘴角,笑得有些痞:“我要魏獅罩著?你們也不打聽打聽,我從十八歲就在這里,魏獅進來都是什麼時候的事了,我要他罩?”他將手上濕毛巾往地上一扔,重重地一響,“行了,廢話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