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章決的背直了直,不過沒回頭。那人看向裴述,裴述沒理他,對章決說:“我在找你呢。”
那人嘟噥著對裴述解釋了幾句,說自己在和章決敘舊,見裴述和章決都沒回應他,便匆匆走了。
裴述走近了章決幾步,章決將手肘支在觀景臺的大理石羅馬柱旁,看山下的景色。
“找我?”章決沒轉頭看裴述,只是平淡地詢問,“他回來了嗎?”
“還沒有。”裴述說。
章決便不作聲了。
舞廳里與外頭比,確實太過嘈雜,裴述也想避一避,便沒立刻走回去,隨口和章決聊天:“沒想到泊橋不在,你還挺兇的啊。”
章決看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不說話。
裴述笑了笑,轉眼恰好見到羅馬柱邊可以彈煙灰的小凹槽,想起章決在泳池邊焉巴巴抽煙的樣子,忍不住問:“你真戒煙了?”
“嗯,”章決說,“戒了。”
裴述覺得章決一抽就是半盒,能為愛戒煙也夠感人的,半真半假道:“你知道嗎,有個去煙味牌子做的漱口水和香水,抽完煙一用,警犬都聞不出來。”
章決悶了半天,站直身,無奈地說:“你別害我。”
“我怎麼敢啊。”他又說。
裴述手機又震了起來,陳泊橋給他打電話了。他接起來,陳泊橋就問他:“章決呢?”
“在外面透氣。”裴述說著,給章決作了個請的手勢,兩人一起往里走。
4.
回場后,裴述漂亮的新歡挨了過來,笑吟吟地拉住了他的手。omega的手掌很綿軟,如同上好的綢緞,指尖撓著裴述的掌心。
“沒什麼事吧?”他問裴述。
“沒事。”裴述說。
余光里,裴述看見陳泊橋從后面摟著章決,貼在章決耳邊說話。
章決聽了一會兒,叫住了端著花盤的侍應,從盤中擇了一支玫瑰,送給陳泊橋。
陳泊橋抽走玫瑰,自然地吻了他,吻得短促,也吻得放肆。
富麗堂皇的酒店大廳中歌舞升平。
人人都打扮得光鮮亮麗,裙擺飛揚,觥籌交錯,但眼神都偷偷停在接吻的人身上。
裴述可以想象今天過后,又會有多少流言蜚語開始流傳,但他不再覺得章決與陳泊橋不登對,只是想自己是不是也該找個人定下來。
因此他邀請omega跳了這天的第一支舞,跳給輕浮,跳給膚淺,跳如魚得水,跳俗不可耐。
第五十一章 番外長明
1.
二十歲至二十八歲,章決曽路過森那雪山兩次。
一次獨身一人,一次和Harrison同行,但都在冬季,大雪封山,理所當然地沒再往上爬。
那時章決活得混沌自由,時間很多,當然也有別的機會能去,只是無法坦然面對自己的自作多情,因此不敢上山。
婚后,章決并不是一直在家,他和陳泊橋一起去了一些地方,準備了迎接新生兒的各種用品。
夜晚陳泊橋常常帶章決在莊園里散步,他和章決聊了不少幼年的事,有時說自己在連廊奔跑,老管家在后頭也追著他跑,有時談父母的冷戰,談搬去歐洲后的生活,說起父親給他打的短電話,和深夜在瑞士的孤堡里穿著睡袍游蕩的母親。
談話的最后,陳泊橋總在芬芳的薔薇叢旁親吻章決。
他紳士地低頭,與章決對望,草叢間一盞盞隔得很遠的落地燈,溫和地照射著亞聯盟的空氣與水汽。
也有些晚上,陳泊橋的繼母會帶著禮物來看望章決。
她是一位靈巧美麗的婦人,有很漂亮的一雙眼睛,在得知孩子性別后,繼母買了許多可愛的男嬰連體衣。章決的父母也來住過一段時間,與陳泊橋相處融洽。
二十九歲時,章決和陳泊橋的第一個孩子出生了。
或許是因為懷孕的時的檢查都不差,一切都顯得平靜和安詳,章決和陳泊橋都以為這次會很順利,直到誕子第十二個小時的凌晨,章決被腹部劇烈的疼痛催醒,而壓在他手上的血壓測試儀開始閃燈報警。
下一秒,房門被人推開,章決昏沉地疼著,眼睛很快不能視物,腦中只留下了似是而非的陳泊橋和醫生的殘影。
他昏迷了五天,輸了兩千毫升的血,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人是陳泊橋。
那天下午章決的腦袋轉得很慢,努力地分辨陳泊橋的樣子。
陳泊橋還是體面地穿著整齊的襯衫,沒有胡茬滿面,也沒有欣喜若狂,只是在與章決對視時,眼底蓋不住的血絲和緊閉的唇,讓章決下意識得覺得心疼和心酸。
“章決,”陳泊橋篤定地對章決說,“你醒了。”好像真的胸有成竹,知道章決一定會沒事,會醒過來一樣。
章決想說些什麼,或點點頭,但陳泊橋握著他的手心,俯下身來,用嘴唇貼住了他的額頭。
陳泊橋的嘴唇很冰,手也沒什麼溫度,身上的信息素味道淡得幾乎無法察覺,他吻章決吻得太久了,久到章決的父母和護士走進來,站在不遠處,卻不敢走近。
最后陳泊橋起身,是因為聽見嬰兒哭了。
嬰兒的哭聲很細,斷斷續續地,叫了幾聲,又安靜了。陳泊橋按了病床的電動控制器,讓章決慢慢坐起來,章決的背抵著床褥,轉過眼去找在他的生殖腔里暫居過的小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