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章決那麼猶豫地站在門口,一副喪氣的樣子,不肯挨近他。
“過來。”陳泊橋對章決說。
章決垂著的手指動了動,很乖地動了,走了幾步,到他身旁,隔了半臂的距離,但還是沒有看他。
陳泊橋把房卡遞給章決,章決很慢地接了過去,房卡上的房號和他們自己的房號,中間隔了十四個數。
“裴述安排上船的人,”陳泊橋說,“用了改過照片的沈宇飛的護照。”
章決拿著卡,想了想,抬起臉問陳泊橋:“你不和我去北美了嗎?”
他問了一個很簡單的問題,陳泊橋的“是”卻說得從未有過的難。
章決抿了一下嘴唇,說:“好。”
他臉上沒有一點不悅和不甘心,連疑惑也看不到,表情并不做作,不是裝出來的灑脫。章決皮膚蒼白,下睫毛很長,面頰窄小白凈,雖然唇色很淺,但唇形好看。
陳泊橋生出了一些不合時宜的念頭,快而冷靜地按了下去。
“上船前怕有變數,就沒告訴你,”陳泊橋對章決說,“我和他交換了身份,總統親衛兵在另一個房間逮捕我,你不會受影響。我留下來的人會送你到北美靠岸。”
用沈宇飛護照登船的保鏢是他讓裴述安排上船的第四個人。陳泊橋用“祝和”的名字上船,也在照相處留下了照片記錄。內艙的走廊中沒有攝像頭,陳泊橋應該住在1037號房,與1022號房的章決、沈宇飛沒關系。
客觀上說,這麼做對陳泊橋和章決兩方都好。雖然章決用的也是假護照,但經不起細查。
章決沒有花很多時間,就理解了陳泊橋說的話。他沒有提出異議,稍想了想,問陳泊橋:“那你什麼時候要走?”
“你現在就要去住那個房間嗎?”他又問。
“不用,”陳泊橋說,“再過六天。”
“那……”章決聲音更低了,他面上顯出少許猶豫,“你走了,他和我住嗎?”不等陳泊橋反應,他補充:“我不喜歡跟不熟的人住。”
“嘉熙來我家也是住客臥的。”章決又強調。好像比起陳泊橋要走,他更重視跟別人住這件事。
章決的重點讓陳泊橋的心情輕松幾秒。陳泊橋垂眼看著章決,說:“不用跟他住,我幫你升艙。”
“嗯,”章決很慢地眨了幾下眼睛,說,“不用,我自己升好了。”
說了這麼多話,章決也沒有要再靠近陳泊橋的意思,就好像半臂已經是可以達到的極限近的距離,觸手可及,但是不敢抱。
他和陳泊橋一個像租約到期的房客,一個像房東,兩人站在一起,和平地清點房間,這是你的,那是我的。
在這類場景中,陳泊橋不習慣主動,他習慣等,等久一點,章決總會主動邁出第一步。
這天也是一樣,只站了少許時間,章決就忍不住了,他問陳泊橋:“你回去安全嗎?”
這是一個陳泊橋無法回答的問題。陳泊橋想了片刻,誠實地說:“我不清楚。”
章決看著陳泊橋,嘴唇緊閉著,陳泊橋看見他眼角有點紅,但眼眶沒濕,這讓陳泊橋想到了第一次做愛時把半張臉埋在枕頭里哭的章決。
在車里握住他的手,低頭吻他手背的章決。
可能在裴述乃至全部的人看來章決偏執,或很愚蠢,不夠好看,太普通,話少,但如果要陳泊橋在所有追求者挑一個人,陳泊橋只會挑章決。
如果只有一把傘,只有一束花,一把鑰匙,陳泊橋給章決。
說愛可能很難,但選擇簡單,陳泊橋沒伸手,叫了章決的名字。
章決就認真地注視陳泊橋,像怕錯過陳泊橋的任何一個字,神情還有點緊張。
“如果我安全了,”陳泊橋說,“等我找你。”
第三十一章
登船期限很快就要截止了,郵輪即將起航。
崔成澤站在1037號房間門口,等一個人。
他今年剛滿三十歲,在亞聯盟當過五年兵,退伍后進入裴述的保全公司,工作至今,離過一次婚。他家在交戰區邊緣的小鎮,自從亞聯盟和蒙獨立國開火后,他再也沒有聽到過家人傳出的消息,直到年初交戰區被解放,才和母親和幼子重逢。
1037在走廊盡頭。
崔成澤看著走廊上零星來往的人,他們都進了自己的房間,沒一個有靠近1037。
下午三點零七分時,一名穿著工裝,留著絡腮胡的Alpha男子,向崔成澤走來。今天下午,崔成澤就見過他。這名Alpha身形和崔成澤略有相似,但比崔成澤更高大少許,他的腳步不曾停頓,直到站停在1037房門面前。
“抱歉,久等了。”男子說著,拿出房卡,在1037的磁感器口刷了一下,磁感器發出解鎖的輕響。
房門打開了,男子率先走進去,崔成澤拉著箱子,緊隨其后進了門。
男子先將房里的燈開了,內艙的房間雖然有窗簾作裝飾,但并沒有光源和真正的窗戶,白晃晃的燈光從天花板照下來,給本就狹窄的房間再添少許壓抑。
崔成澤背手關上門,有些結巴地開口道:“陳大校。”
陳泊橋回身,伸出手,短促而有力地和崔成澤交握了一下:“你好。”
“您好。
”崔成澤在屏幕報刊中見過陳泊橋很多次,見到他本人還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