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陳泊橋來應了門。
裴述隨他走進去,隨口問:“章決人呢?”
“去熟悉到港口的線路。”陳泊橋說著,便走到沙發邊,微微俯身給裴述倒了一杯茶。
房子很小,但還算干凈,舊地磚的花色有泰獨立國的本土風情,在日光燈下,泛著一層柔和的光。
裴述環視了一圈,走向靠右手邊的那扇門,向里望了望,回頭問陳泊橋:“單臥室?”
陳泊橋點點頭,裴述又看了一眼沙發。
沙發平整,沒攤被褥,不像睡過人,裴述有點語塞,頓了頓,問陳泊橋:“你們晚上怎麼睡的?”他突然想到一種可能,又失笑道:“他不會是就算睡地板都要睡臥室吧。”
陳泊橋沉默了片刻,才說:“你對章決誤解很大。”
“這可不叫誤解,”裴述說。
他比陳泊橋愛玩,經歷也豐富得多,一看見章決這種陰魂不散的追求者,就想以過來人的身份,勸陳泊橋躲遠點:“我碰到過這種人。”
陳泊橋抬眼看他一眼,沒說話,裴述便繼續道:“走哪跟哪,跟牛皮糖似的,臉皮也厚,怎麼也罵不走。最后被家人帶去看病,才消失了。”
想到章決的就診記錄,他又說:“章決更嚴重——”
“——裴述,”陳泊橋突然打斷了他。
陳泊橋平視裴述,語氣平淡地說:“說正事吧,”
裴述看不出陳泊橋是單純不想聊關于章決的話題,還是覺得他說得太多,他停頓了幾秒,不確定地說:“好吧。”又將移動電腦拿出來,給陳泊橋簡單地介紹上船四人的信息,和亞聯盟這幾天的新聞動向。
陳泊橋不時發問,問題都有些復雜,裴述得和幾個顧問連線討論,時間便很快地過去了。
這天曼谷市有陣雨,外頭時不時便淅淅瀝瀝一陣,風把陽臺玻璃吹得直響。
在顧問剛要某個討論結果告訴他們時,陳泊橋的手機響了,應該是章決。
陳泊橋接起來,頗為耐心地問:“怎麼?”
“他在。我吃過了,”陳泊橋說,“你在哪里。”
對面不知說了什麼,陳泊橋“嗯”了一聲,說:“難怪這麼吵。”又問:“今天給小費了嗎?”隔了幾秒,他說:“好。”
裴述看著陳泊橋,心中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勁。
可是陳泊橋和章決通話的語氣很自然,態度介于冷淡和體貼之間,和平時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陳泊橋掛了電話,看向裴述,裴述愣了一下,繼續剛才的話題。
又談了一會兒,裴述口渴了,但他杯里的水已經喝完,礦泉水瓶也空了,就問陳泊橋:“還有水嗎?”
陳泊橋在低頭記資料,頭也不抬地指指廚房:“自己去倒。”
裴述只好起身,走進廚房。
因為面積所限,廚房的布局一般,窄窄長長,只能由一個成年男子通過。
深色的大理石臺面上沒放任何食物,陳泊橋沒說清楚水在什麼地方,裴述唯有拉開櫥柜四處找。
打開靠近電磁爐的一個深抽屜時,裴述一眼就看見了擺在紙巾上的那盒避孕套。
避孕套的盒子是紫色的,大概是泰獨立國本地品牌,印花有些粗糙,他拿起來細看,覺得很像廉價的情人旅館特供,要不就是公益宣傳贈送。
避孕套是三只裝,不過未拆封,裴述反復擺弄避孕套盒子,覺得有些好笑,章決這人性格古怪就算了,買套都不知道挑個好的。
“想要可以帶走。”
陳泊橋的聲音從不遠處響起來。
裴述略略一驚,轉過頭去,見陳泊橋靠著門,下巴微抬,抱起雙臂看著他:“水在最北邊的柜子里。”
裴述有些尷尬地放下了盒子,拉開陳泊橋指的柜子,找出水瓶倒了水。
正要往外走,陳泊橋叫住了他,神色未見波動地替章決解釋:“他去超市,有志愿者塞給他的。”
裴述抓著水杯,又心直口快地說了一句:“誰知道是別人塞給他的還是他自己要的。”
陳泊橋看了他一眼,和緩地說:“把你的偏見收一收。”
裴述聳了聳肩,和陳泊橋坐回沙發,重新談起陳泊橋回亞聯盟后的事。
趙琨的人將陳泊橋扣押后,為了保證陳泊橋的安全,必須盡快將陳泊橋被捕的消息公布,因此郵輪上還有一名泰獨立國的記者。陳泊橋和顧問團就記者發新聞稿的方式有寫不同的意見,探討幾分鐘后,達成了統一。
裴述將記者的資料頁關了,抬起頭,天上突然炸了個響雷,雨劈劈啪啪地打在窗上。
“這麼大雨。”裴述道。
陳泊橋站了起來,往陽臺走,將紗窗拉開了一些,似乎是在觀察雨的大小。
裴述要說的都說完了,便放下電腦,跟了過去,離陳泊橋半臂遠,聽著雨聲透過雨幕,望向玻璃門外。
章決找的這間安全屋陽臺也很小,欄桿的石灰板上像擱著什麼東西,裴述仔細一看,是已經被雨水泡爛了的火柴和煙盒。
他便順嘴問:“章決戒煙了沒有。”
陳泊橋沒看他,徑自盯著外頭道:“被你嚇得戒了。”
“我那是嚇他嗎,”裴述失笑,他反問陳泊橋,“你不本來就煩這些嗎。
” 他還記得泳池邊的煙灰缸里那一大簇煙頭,一看就癮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