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下魚》第22章

時妙探頭探腦看了幾眼,皺眉說道:“就你啊。”

時沂有些摸不著頭腦,只能溫聲說:“他出差了。”

“那你來干什麼?”時妙白了他一眼。

時沂早已習慣這個妹妹的傲慢無禮,避開話鋒:“媽不是生病了嗎?我來看看她。”

刑如秋把瓜子殼吐出來,厚厚的兩瓣唇因為嗑瓜子變得鮮紅,有些像吃人的精怪。她攏了攏前不久剛燙好的卷發,輕輕踢了時妙一腳讓她坐好,微笑著對時沂說:“時沂啊,媽這回把你叫回來是有事商量。”

時沂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也只能顫著嗓子說:“您說。”

“你和鐘俊同吧......你們是結婚了,但是你們倆大男人,也生不出孩子,這老鐘家不就這根獨苗苗嗎?香火不就斷了?”

“我和俊同做好了沒有孩子的準備。如果之后想要孩子,我們會去領養。”

刑如秋笑意端不住了,破口大罵:“領養的孩子那是自己的孩子嗎?那是野種!”她一把拉過時妙,像是推銷物品一樣把她推到他面前,“你看看你妹妹,她有你一半的血緣,是你最親的妹妹!她可以給鐘俊同生孩子!生下來的孩子跟你也親!”

時沂被這番無恥言論驚得說不出話,又是憤怒,又是惡心。

還不等時沂說話,刑如秋又開始掃機關槍似的:“再說了,你和鐘俊同也不是什麼兩情相悅,他因為對你爸的承諾跟你結婚,就是一個承諾,能有多牢靠?沒有孩子的婚姻走不長久!你套不牢鐘俊同,你妹妹聰明又漂亮,她可以!”

時沂第一反應是去看時妙。時妙眨著兩只漂亮的黑眼珠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得意洋洋地笑,好像一點也不覺得羞恥和忿恨。

時沂咽了口口水,眉目收斂,靜靜站起來道:“我先走了。”

走到門口,他停住腳步,頭也不回地輕聲說:“我之后就盡量不回來了。”他明明已經出離憤怒,留給這個家最后的決絕信也是輕聲細語的。他的話語溫柔,卻利落地獨自斬斷了和過去所有的藕斷絲連。

時沂關上門,也把繼母的謾罵和妹妹的尖叫哭鬧關了上去。

他以為自己已經控制好了情緒,但是當他漫無目的地亂走,卻恰好走到鐘俊同曾經就讀的高中時,他繃不住了。

時沂的心碎得很徹底,如果可以從胸腔里拿出來,那可能只是一團血肉模糊的肉塊。他太難過了,輕聲哭起來,不時用手背抹眼淚,一圈一圈地繞著鐘俊同的母校走。

這所學校里有曾經的鐘俊同。他好喜歡少年鐘俊同,因為他從不讓他覺得難過。但是現在的鐘俊同,總是直接或者間接地讓他特別難過。好像只要少年長大了,只要變成大人了,就擁有了輕而易舉地蹂躪別人心臟的本事。

門衛注意到了這個一圈圈繞著學校外圍走的清瘦男人,隔著鐵門問:“你以前是這里的學生啊?”

時沂搖搖頭:“不是。我的丈夫......我的丈夫曾經是這里的學生。”

門衛愣了一下,看他的眼神有些變了,神情尷尬。但是時沂實在哭得太慘了,他又好心安慰他:“跟你老公鬧矛盾了,就要好好說開,好好解決的嘛。哭也沒用啊。”

時沂抽噎著點頭:“謝謝......謝謝您。”

時沂開始往家里走。

南方的冬經昨夜一場雨,潮氣就在低洼處積蓄,紫紅色的夕陽垂掛天邊,架在兩棟大樓之間,似乎也被凍住了,下滑地很慢。

他少年時代經常覺得孤獨。后來他看了很多書籍,知道孤獨是人類的常態。每個人都是大地上孤獨生長的樹木,凜冬的雪落,每棵樹都獨自沉默。

他不再為孤獨覺得羞恥,但是有時依然難過。

他又一次孤身一人了。

他用鑰匙開了門,坐在空蕩蕩的房子里,閉起眼睛。

他在這一刻有些恨鐘俊同了。

鐘俊同不該和自己結婚。

一個人沒法兒抱著暗戀的情緒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人。

他小心翼翼的愛太容易像一株墻角里偷偷生長的植物,藏在這間房子的角落里,鐘俊同不知道,也因此無法給予只有他才能給予的光照、水分和空氣。

它馬上要枯萎了。

時沂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劃開鎖屏,看到鐘俊同給他發了一條信息:“有空嗎?我想給你打電話。”

時沂的心臟突然瑟縮了一下,好像血夜被抽干,留下一個很小的干癟的腔體。

他的丈夫想跟他打電話,他應該同意,而且是快樂地同意。

但是他這一次沒有這麼做。

他看著這條信息整整十分鐘,鐘俊同在這期間又打了兩次電話,但是他看著待接界面亮了又暗,亮了又暗,卻沒有接。

當一切徹底沉默下來后,他才給鐘俊同回了短信:“你先忙吧。”

時沂麻木地洗澡睡覺。到了半夜,他突然驚醒,眼皮酸脹,手卻已經下意識地又打開手機,看看鐘俊同有沒有給他發信息。

【好。】

他回了一個字。

時沂突然鼻子很酸,眼眶也很酸。他又開始后悔了,他應該接他的電話。

這不是鐘俊同的錯。

猜你喜歡

分享

分享導語
複製鏈接

溫馨提示

加入尊享VIP小説,享受全站無廣告閲讀,海量獨家小説免費看
進入VIP站點
端午節福利通知
取消月卡,升级为VIP季卡15美金,年卡50美金,原付费粉丝,月卡升级为季卡,年卡升级为永久卡。 另外,给大家找了一些福利权益,神秘入口正在搭建,敬请期待!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