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醫生他懷了死對頭的崽》第195章

  絕大部分時候,對江敘,對整個濟華的醫生來說,治病救人比起信仰,更像是一份單純的工作。

  職業帶給他的頂多是一點成就感,他也從來不覺得自己像媒體和各種文章里描述的那樣偉大。

  他不會貼錢給病人看病,不會縱容醫鬧的患者,除了定期給女性互助權益協會捐一筆小款,他也就是個普普通通拿錢辦事的打工人,有自己生活的壓力,并非懸壺濟世的大善人。

  江敘有時候以為,十七八歲的少年意氣,已經隨著歲月的流逝逐漸消失了,直到今天他才意識到,他骨子里的傲氣從來都沒變過。

  “你還記得郝教授嗎?”江敘問沈方煜。

  當年窗明幾凈的A醫大教室里,似乎是個昏昏欲睡的午后,晴朗的日頭從窗戶外透進來,照亮了三尺講臺上中年教授的眼睛。

  “我在M國待了二十年,做了二十年的科研,我還記得我回國的那天,我唯一的一個學生來接我,我對他說:

  ‘國家沒有錢,我也沒有錢,但我會帶著我從國外親自背回來的干轉儀,還有我在M國實驗室數年積累的細胞、小鼠在這里重新開始。’

  我只是希望有一天,我們的學生不用出國,也能學到最好的知識,也能做最前沿的科研。”

  “科研每幾年的熱點都在變,同學們都知道,想要更輕易的發文章,追逐領域的熱點是最好的方式。”

  “可同學們,你們知道嗎?”郝教授說。

  “在M國,每隔一段時間,頂級的雜志編輯和領域內各國頂尖的科學家們,都會坐在一起開一個私下的小會,大牛們紛紛說出自己已經有部分進展的課題,然后編輯們會提前說好接收他們的文章,并據此定下這幾年研究的熱點。

  “生物醫學實驗的周期是很長很長的,”郝教授嘆了一口氣,“因為我們得不到任何提前的消息,所以我們無數的學生、教授們必須用更短的時間,更高的效率,在熱點過氣前,奮力去追,去發文章。”

  “我是個‘自私’的科學家,”郝教授摘下眼鏡,雙手撐在講臺上,看著無數面龐年輕的學生們,“我希望這個會議上能出現我們國家的科學家,希望我們的學生能提前拿到消息,早一點開始追逐熱點。”

  “我更希望這個交流會上會有很多很多我們的科研工作者,希望我們的學生們不必在疲于奔命的追逐熱點,而是領導國際的科研趨勢,讓我們自己做的課題成為熱點,讓我們自己國家的雜志成為頂刊。”

  “現在我們的國家,正在一點一點把國外的Z國生物醫學教授們吸引回來。”

  他的聲音微微顫抖著。

  “我希望有一天,我們的學生不必在遠赴重洋求學,希望我們的學校招聘的時候,沒有留過洋的學生不會再低人一等,希望最頂尖的學生們可以在國內就找到最好的教授,受到最好的教育。”

  他說:“我知道科學的進步不能一蹴而就,要達成這個目標,需要很多很多年漫長的積累,我的有生之年……大概是看不見了。”

  “但我希望以后你們成了獨立的教授、PI,也能這樣告訴你們的學生。”

  “而你們的學生,也會繼續告訴他們的學生。”

  精神矍鑠的郝教授字字鏗鏘:“你們要記得,Z國人最重要的品質就是堅持,就像《愚公移山》的故事一樣。

  “Z國能從百廢待興走到今天,”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臟,“靠的就是胸口那一股不肯服輸,怎麼都不肯咽下去的氣!”

  在那節課上,講臺上面容嚴肅的中年男人,紅了與他的年紀和身份并不相稱的眼眶。

  教室打盹的學生們卻清醒過來,在短暫的寂靜后,爆發出了無比響亮,仿佛要把教室掀翻的掌聲。

  很多年后,江敘已經不記得那天上的到底是什麼課,學的是哪一章的內容,而郝教授又是怎麼講課講著講著就偏了題,開始扯題外話的了。

  但江敘始終記得,身材并不高大的郝教授那一刻,被陽光拉的格外偉岸的影子。

  江敘從櫥柜里拿出高腳酒杯,給沈方煜倒了一杯紅酒,給自己倒了一杯干凈純澈的白開水。

  紅色的是滾燙的赤子之心,白色的未染纖塵的初心與信仰。

  “如果手術成功,”他看著沈方煜,對他道:“我們一定要發論文。”

  “我愿意相信我的國家。”他說。

  “萬一隱私真的泄露……”江敘跟沈方煜碰了碰杯,仰脖將白開水一飲而盡,閉了閉眼道:“我不后悔,我認了。”

  沈方煜望著他,心里酸脹得像是浸在檸檬水里。

  他和江敘一樣想要讓Kenn為他的自大狂妄道歉,但他不想讓江敘承受任何風險。

  直到這一刻,他再次認識了一遍江敘。

  讓他心疼,卻讓他愛得難以言說的江敘。

  他們是如此的志同道合,抱負相同。

  一直互相競爭的兩個人,第一次同時將勝負欲放在了同樣的“敵人”身上。

  于是他舉起高腳杯,和江敘的酒杯碰撞出清脆的聲響:“敬醫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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