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還是第一次,他視線的重點不是落在手術本身,而是落在沈方煜這個做手術的人身上。
客觀上來說,應當是因為他離得太遠,看不見具體的操作細節,而主觀上看,或許這才是他這一刻的本心。
手術室很安靜,只有儀器的機械聲。
淺藍色的口罩擋住了沈醫生的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那雙眼睛沒有像往日一樣顧盼生輝或者帶著笑意,而是極為專注地望向手術臺,手里拿著銀白鋒利的手術刀,不疾不徐地操作著。
他忽然發現沈方煜其實長得很帥。
腿很長,鼻梁很高,眉眼都生的很俊秀,就算口罩遮擋著也能看出他下半張臉的輪廓,線條分明,下頜如削,好看得獨樹一幟。
或許是同性相斥,也或許是和沈方煜不對付,加上江敘有點臉盲,他以前從來沒有認真去在意過任何一個人的長相,更何況沈方煜。
他都說不出為什麼,心里頭會冒出來這種奇怪的念頭。
這種感覺很微妙,就像歌單里隨機播放了十多年,可是你連名字都沒記住的歌,突然有一天在你情緒正好的時候被你聽進了心里。
然后你突然就發現了它的不同尋常,甚至還覺得還挺好聽。與此同時甚至會生發出一些微妙的情緒,譬如我以前怎麼沒發現它這麼好聽。
他和沈方煜認識這麼久,這還是他第一次覺得沈方煜做手術很帥。
而且不只是沈方煜的手術做得很好,做手術的沈方煜也一樣賞心悅目,無聲而隱晦地吸引著他的注意力。
大概是刻在DNA里的慣性,男人這種生物天生就容易被勝負欲給控制。
讓一個手術操作技術一流的男醫生,承認另一個男醫生做手術的樣子很帥,本來是一件挺為難人的事兒,就像都已臻化境的武林高人齊聚一堂以劍論道,誰會愿意夸對手舞劍的樣子風流倜儻?
恐怕就算圍觀者起哄,心里頭的念頭也唯有我必要壓過他的風頭去。
可此時此刻,沒有任何人的逼迫或者言論影響,江敘卻有了這樣的想法。
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心跳有一點不同尋常的加快。
更沒有意識到,他盯著沈方煜看了多久,連疼痛緩緩消失了,他都沒有覺察到。
手術結束之后,手術室的人依次離開,沈方煜收拾完東西,走到了他面前。
“等久了。”
江敘搖了搖頭,他本來也沒有在等,只是在恢復體力。
“我請你吃飯吧,今天麻煩你了。”他說。
“還是我請你吃吧,”這會兒沒有了別人,沈方煜終于露出肉眼可見的心疼,“你昨晚沒睡好吧,該我給你賠禮道歉。”
他把江敘從椅子上扶起來,沈方煜的手很穩,動作卻很輕,沒給江敘一點不舒服的感覺,卻讓他覺得有力了許多。
“不想吃仙居了。”江敘說。
清湯寡水的養生餐都快讓他的舌頭嘗不出味道了。
“那就吃別的,”沈方煜從善如流地開口,開車帶他繞過好幾條小巷子,最后停在巷尾的一家店前,“火鍋,吃不吃?我經常來這家,味道很正宗,老板也是B市來的,你應該會喜歡。”
兩人并肩走進不起眼的火鍋店,老板一看見沈方煜就認出來了,“沈醫生?”他熟絡道:“還是老樣子,不要鴛鴦鍋?”
B市口味重,當地人吃得一貫很辣,也不怎麼吃清湯鍋。
“要吧。”沈方煜看了江敘一眼,懷孕的人并不適合吃得太辣。
江敘在B市待了十八年,顯然也是常規B市人的口味,他看了沈方煜一眼,又望向老板,“不用。”
接收到不同信息的老板撓了撓頭,重新望向沈方煜,后者低下頭笑了笑,“那聽他的。”
滿滿一鍋紅油麻辣鍋端上來,鮮艷的紅辣椒燒的灼熱,金燦燦的香油拌上味道醇厚的醋汁,沈方煜在一邊給江敘燙肥牛和毛肚,一漏勺一漏勺地舀到他碗里。
江敘好久沒有吃過火鍋了,偶爾的一次放縱讓他的嘴唇微微發麻,紅艷艷的,帶著幾分飽食之后的饜足。
“吃不吃紅糖糍粑?”沈方煜給他夾菜。
江敘咬了一口,帶著軟綿綿的甜。
“這家店正宗吧?”沈方煜帶幾分小得意道。
麻辣酸甜都正好,江敘點了點頭。
“是不是特幸福?”沈方煜說:“我第一次找著這家店的時候也吃了特別多。”
在外地,大概沒什麼比吃到地道家鄉口味還讓人高興的事兒了,江敘的心情顯然也很好,“你怎麼找到這里的?”他問。
這家店挺隱蔽,盡管距離濟華并不遠,可之前江敘連聽都沒聽說過。
“靠著我對生活的熱愛,”沈方煜賣完關子,又接著嘚瑟道:“要論濟華周圍的美食,肯定沒人比我知道的多,我真受不了跟你那樣天天吃泡面,口味都不換,”他說:“我還是挺在乎生活質量的。”
被內涵了一把的江敘:“……”
沈方煜狀似無意地掃了他一眼,眼觀鼻鼻觀心道:“以后你要是愿意經常和我一起吃飯……我把那些店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