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江敘念在他兩天工資打水漂的份兒上,屈尊陪他走進了仙居。
這家店的裝潢很優雅,最舒服的是它全獨立包間的布局,安靜舒適,遺世獨立,桌上還擺著玫瑰花……不對,仙居的桌上不會擺九十九朵紅玫瑰,江敘帶著一點質疑看向沈方煜。
“玫瑰花是我買的。”
江敘:“……”
“玩偶,鮮花,大餐,”江敘一個一個總結完,然后評價道:“這種道歉方式真的很土。”
大概也就樓下點心形蠟燭告白能與之媲美了。
“土嗎?”沈方煜滿臉懷疑人生,“這設計方案可是我從淘寶花二百五請的金牌調解師設計的方案。”
他說著就要拿訂單記錄給江敘看,江敘把他的手機推回去,“你知道黃玫瑰才是用來道歉的嗎?”
“我知道啊,”沈方煜說:“我本來也打算買黃玫瑰,但那個金牌講師說他用他的聲譽保證,紅玫瑰效果一定更好。”
“二百五……挺好。”
江敘突然就想起前不久,吳瑞吐槽自己每天累死累活做手術上門診,他懷著孕的老婆轉手就拿他一個月工資買了什麼金牌講師胎教課的事兒。
據說他老婆還硬說現在的教育就得從孩子還在肚子里的時候開始,從娃娃抓起都晚了。
江敘想不明白這些金牌講師都給人灌了什麼迷魂湯。
他望著沈方煜那顆也不知道是怎麼考上市狀元的腦袋,十分肯定他要是老了,絕對是電信詐騙最青睞的那類人。
于是江敘不留情面地把沈方煜的話還給他,“錢不要,可以留給有需要的人。”
“真的土啊?”沈方煜看起來頗有點郁悶。
江敘看他這幅表情,本來準備點下去的頭頓在了半空中。
“不過還好,總算是等到你出來了,”沈方煜說:“我今天值三線班,就怕沒等到你科室一個電話就把我叫回去了。”
三線班不用留在醫院值班室,一般醫院的三線班大多是個虛設,但濟華病人多,值班的醫生也多,所以沈方煜也不敢掉以輕心,一直留心聽著手機消息。
“為什麼非得今天?”
“今天玩偶服才到,我是比著你床上的兔子定制的,就怕你看不見我……雖然你還是沒看見我。”
——他眼睜睜地看著江敘的目光從他身上掠過,徑直奔向了路邊打車,不得已又追到他身后去拍了拍他。
“我是說,”江敘道:“你可以等明天或者后天……”
“我一天也不想等了,”沈方煜幽幽道:“我每天看你不吃早飯我就特擔心你又胃疼。”
中式雕花的桌椅旁邊泛起繚繞的白霧,彬彬有禮的侍者端著暗棕色的托盤上來,將沈方煜點好的菜擺放在玫瑰花束周圍。
文思豆腐,開水白菜,佛跳墻……一個賽一個的養生。
江敘想問你擔心我干什麼,可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忽然想起了沈方煜讓他抽的簽文里的那句“朋友”。
沈方煜是覺得自己已經是他的朋友了嗎?
還是沈方煜現在把他當做朋友?
他原本是想問一問的,可是沒來得及問出口,沈方煜的電話就響了。
濟華第一烏鴉嘴幸不辱命,接到了醫院的急電,掛斷電話,他站起身一邊脫玩偶服一邊對江敘說:“你先吃,不用管我了。”
“什麼病例?”
“我23床那個三胞胎,”沈方煜說:“我跟值班的打過招呼,無論我值不值班,只要是她要生馬上給我打電話。
”
23床的患者江敘也有印象,因為她情況比較復雜,作為重點病例在組會上講過好幾次,她本來就是高齡初產婦,又意外懷了個三胞胎。
多胎妊娠風險大,醫院提過減胎,患者不同意,為了安全起見,崔主任和沈方煜都跟她談過考慮剖宮,但患者還是希望能順產,最后只能決定讓她試一試。
在醫院,醫生永遠做不了病人的主,沈方煜沒辦法,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看著這位叛逆的患者。
“我得走了,”他把脫下來的玩偶服塞進頭套里,頓住腳步,看了江敘一眼,“對不住,今天搞砸了,”他說:“明天我再給你道一次歉行嗎?我再想點兒別的。”
“不用了。”江敘說。
沈方煜的眼睛登時亮起來,“你不生我氣了?”
江敘瞟了他一眼,“23床等著你呢。”
“行,”沈方煜的眉眼間瞬間染上笑意,他步伐輕快地拎著整套玩偶服走遠,臨出門前給他擺了擺手,“那等會兒聯系。”
江敘從他的背影收回目光,視線落回那碗文思豆腐,被切的極細的豆腐絲散在淺黃色的雞湯里,鋪成了一朵菊花的模樣,青綠色的生菜搭著中心一點紅色的枸杞,顏色煞是好看。
沉默片刻,他放下了筷子,對服務員說:“打包吧。”
眼看著漂亮得不像話的菜落進樸素的打包盒里,瞬間如同明珠蒙塵,看起來和家常菜幾乎沒了半分區別,江敘抽了抽嘴角。
一千二百九十九,大概有一千都是擺盤費。
“您好先生,”服務員把打包好的菜遞給他,望向桌上的鮮花,周到道:“您需要包裝袋裝玫瑰花嗎?”
“不用。”江敘想說他不帶走,話到嘴邊又頓住了,嬌艷欲滴的玫瑰花開得正艷,江敘仿佛還能聞到馨甜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