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醫生他懷了死對頭的崽》第24章

  為了給病人提供更好的護理條件,ICU并不適合同時有很多人,況且江敘已經完成了他的專業領域能做的全部,他點點頭,從ICU走出來,腳步一個虛浮,猛然跌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江老師,你怎麼了!”陳崎慌張地看向他,江敘還穿著綠色的手術服,嘴唇極其蒼白,毫無血色。

  江敘搖搖頭。

  他飲食不規律又經常熬夜,胃病是老毛病了,尤其每次精神保持緊張狀態,過度聚焦某件事后再放松,就很容易胃疼。

  剛剛剖宮產手術對速度的要求極高,又要在追求的速度的同時把控住動作的精度,江敘一直處于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狀態,就如同一張被拉滿的弓,神經繃成薄薄的一線,對周遭事物無知無覺。

  精神緊繃時不覺得,這會兒驟然松懈下來,植物神經功能猝不及防地紊亂,加上胃平滑肌痙攣,直接讓江敘疼懵了。

  “患者怎麼樣,送進去了嗎?”交代完孩子的沈方煜從新生兒科趕過來,剛問完就發現江敘看起來不太舒服,“胃疼?”

  “送進去了,已經在做血液灌流了。”陳崎怕江敘沒力氣說話,忙回答道。

  “我桌上有一盒奧美拉唑,小陳,”江敘對陳崎說:“麻煩你幫我——”他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下來。

  陳崎不明所以地望著江敘,后者咬著下唇強撐出力氣,“算了,不用了。”

  沈方煜的眼神一頓。

  他知道江敘為什麼話說到一半又改口——奧美拉唑是孕婦禁用藥。

  江敘的臉色讓燈光打得慘白,他勉強抬頭對兩人說:“我坐一會兒就好了,你們去忙吧。

  “真的沒事嗎江老師?”陳崎看著他,目光憂心忡忡。

  “沒事。”江敘揮揮手,示意陳崎和沈方煜離開。

  聽到身邊的腳步聲遠去,江敘終于泄了最后一分支撐身形的力氣,他塌下肩,蜷著身體,反復做著深呼吸,緩緩吐出一口氣,調節著胃部的不適。

  他的胃里就像被塞進一塊黑沉沉的大石頭似的,沉甸甸地墜著,壓迫著柔軟胃部粘膜和肌肉,讓他忍不住疼得倒吸涼氣,悶沉厚重的壓迫感越來越重,仿佛生銹的鋼刀磋磨著他的內臟,江敘咬緊了后槽牙,指尖開始微微地抖。

  突然,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只粉紅色的小豬熱水袋,他直不起腰,沒法去看來人是誰,只能垂著目光,注視著小豬憨態可掬的笑。

  “我找護士站小婷借的,你用完直接還給她就行。”沈方煜的聲音從江敘的頭頂傳來,“水溫我調過,不會太燙,你敷一會兒。”

  江敘沉默著接過熱水袋,隔著一層衣服貼在上腹的位置。

  他實在是沒有力氣抬頭,冷汗一滴一滴往下掉,江敘只能看見地板上那雙腳一直沒有挪動腳步。

  他想懟一句“你怎麼還不走”,然而沈方煜卻先于他出聲了,“逞什麼能。”

  江敘“嘁”了一聲,作勢要掏手機。

  “如果你是要報警,”沈方煜說:“我剛給你灌熱水袋的時候已經報過了,警察很快就到。”

  江敘沒問沈方煜為什麼能猜到他想干什麼,雖然他們棋逢對手相看兩厭,但是江敘不得不承認,沈方煜是在工作上和他最有默契的人。

  “你走吧,”江敘說:“熱水袋我會還的。

  “你什麼時候能不趕我?”沈方煜問。

  熱水袋的溫度已經漸漸在江敘的腹部蔓延開來,溫熱而舒適,如同流淌的溫泉,緩緩稀釋著他的痛感。

  故而他也難得對沈方煜好臉色了一回,“下輩子。”

  沈方煜:“……”

  “走了。”他沒有熱臉貼冷屁股的習慣,這麼多年和江敘的關系也沒好過,送熱水袋不過是因為江敘臉色實在太差,加上孩子的事情,沈方煜冷靜下來,還是覺得挺愧疚。

  他想補償江敘,但這并不代表他喜歡聽江敘的冷言冷語。

  視野里的那雙鞋消失,江敘聽著沈方煜的腳步聲漸漸走遠。

  江敘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胃里的灼痛感才漸漸消失,而熱水袋也溫了許多,沒有最初的溫度了。

  他抱著熱水袋站起來,一步一步沿著走廊和樓梯往科室走,然后他就在走廊上,聽見了一樓大廳的吵鬧。

  無論什麼點的醫院不打烊,但是大廳比起白天卻安靜許多,故而這點嘈雜顯得格外喧囂。

  江敘垂眼望過去,看見那個與他擦肩而過的男人,張蕓的丈夫,正在罵罵咧咧地吵鬧,而警察架住了他,將他一路壓到警車上。

  他想起張蕓身上的傷痕,還有因為丈夫拒不承認有飲農藥史而差點貽誤的病情,還有那句……救救我。

  作為江醫生,他要在病床上救張蕓,作為江敘,他也要在生活里救張蕓。

  熱水袋還到小婷手里的時候,小婷那雙本來就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更大了,像是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沈醫生找她借的熱水袋,竟然是給了他在科室關系最差的江醫生。

  不過江敘沒有做解釋來滿足她的好奇心,只是禮貌地向她道了謝。

  回家洗完澡的江敘打開了臥室燈,翻開讀到一半的文獻,月色越來越濃,他卻沒有絲毫要睡覺的意思,直到新生兒科和ICU相繼給他發來報平安的短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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