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季暮罵人,“都滾滾滾滾,別在這吵吵,我嫌煩。”
幾個熊玩意吵吵好幾個小時,讓季暮給攆了,月亮見人散去,事不關己轉身回屋看書。
“季銘,”人走到院門口,季暮叫住他問:“小叔在家嘛?”
季銘回頭,下意識地說:“在啊。”
一個“在”音落地,季暮轉身進屋,門“哐”一聲甩上,屋頂上的磚瓦跟著抖三抖。
在個犢子,季暮回去生悶氣,該在的時候不在,不該在的時候天天在家,煩死了。
季聞譽像聽見了他心聲,接下來一連兩三天都沒出去,早飯午飯晚飯一天三頓在家吃,還回回跟季暮碰上面。季暮想跟他說‘小叔你出去轉轉吧,在家待著怪無聊的,要不讓我媽給你介紹個對象,出去相親也行’。
他話沒說,周月亮就坐到他旁邊在飯桌上小聲問他,“敘哥,你這兩天怎麼了?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季暮想。
這麼明顯嗎?我把“有心事”這仨字寫臉上了?他又想。
“說話呀?”月亮盯著他看,這人沒事發什麼呆啊。
季暮輕咳一聲,找回嗓音,“……沒事。”
沒把留聲機拿到手之前,季暮不想告訴他,免得最后讓人失望。
沒事就沒事吧,望舒心說。
這人不愿意告訴他,他總不能把人嘴巴撬開打一頓逼問,他沒那麼重的好奇心,也沒那麼暴力,別人的事他不關心,季暮愛說不說,不說拉倒。
不說憋在心里憋死吧。
季暮拿杯子喝口水,問:“你這兩天沒出去吧?”
月亮慢條斯理地吃著飯,“沒有。”夾一筷子菜,“你不是說讓我最近別出去轉嗎?我也怕出去被誤傷。”
季暮心里夸他一句“聽話”,剛想問你最近閑在家干啥,就聽他說:“我這幾天讓周愚幫我找了點書和報紙,閑著也是閑著。
”
看書看報紙還需要周周愚,季暮翻白眼,冷著臉說:“下次想看去我書房,我書房有的是,夠你看一年的了。”
這話說的,怎麼聽味兒都不對,語氣里陰陽怪氣酸了吧唧的,怪在哪兒望舒還說不出來。季大少爺的脾氣讓人摸不準,前一秒還好好的,后一秒就變了樣,變得比翻書還快。
季忻和季銘幾個早已經習慣,姜可松也沒察覺出什麼,吃完飯坐在一旁喝水。
隔日一早,季聞譽終于被一個電話叫出門,季暮讓陳行幫他弄得膠片也拿回來了。天時地利人和,季暮趁著他小叔不在家,翻窗溜進人家屋把那個最小的留聲機抱回了院。
頭一次“做賊”,季少爺無比心虛,遮遮掩掩藏著,生怕被人瞧見。
自己去“順”回來的東西怎麼也得自己先玩,季少爺緊閉門窗研究了十幾分鐘,終于把玩意弄響了。
季銘過來送東西,敲了半天門,等人過來開門,不耐煩地問:“大哥你干嘛呢,大白天還鎖門?”
這家伙屬耗子的,鉆的太快,季暮還沒讓他進來,留聲機就這麼毫無防備地讓他看見了,藏都藏不了,留聲機上的膠片正以最小聲播放著。
“呦,大哥。”季銘詫異:“你這從哪兒弄的留聲機和膠片啊。”走過去近看,按停說:“錄的還是昆曲,還挺好聽的,送我了唄。
季暮把他推到一邊,不讓人碰,“臉呢?”
“這呢嘛。”季銘點點自己的都臉皮。
“沒看見,”季暮白他,“就看見一半沒有,一半兩層。”擦擦被他碰的地方,嫌棄道,“想要自己弄去。”
季銘無語,硬著頭皮和人理論,“你是不是我親哥,這麼小氣。
”
就因為是他親哥才小氣。季暮瞥他一眼,較真道:“就小氣,不服憋著。”
“那你怎麼不對周望舒小氣去。”季銘倔起來:“好歹我也是你親弟弟,你對外人都比對我和季忻好,是不是太過分了。”
季暮繼續白他,“我愿意。”說出來的話更氣人。
季銘被氣個半死,眼睛盯著留聲機,跟他死磕,連借聽兩天的招都被逼出來。季暮聽不下去,沒好氣地問他,“你過來到底干嘛來了?有事說事。”
“奧。”季銘想起來正事,“你小舅來了,大伯母讓我過來叫你去打聲招呼。”
前院不止來了姜旭,還來了什麼廳長,那個部的不知道,不認識。
“知道了,”季暮隨口應付他,“一會就去。”手里拿著軟布,眼里全是留聲機。
“大哥,借我聽兩天。”季銘依舊不死心。
季暮被墨跡的不行,欺負人說:“《赤壁賦》背完我就借你。”料想這傻小子也背不下來,他又說:“我給你起個頭,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背……”
季銘開門走了,不聽了。
他平日里最不愛看書,從小就不愛看,不然也不會這個年紀不念書,整天跟著父親大伯東奔西跑。
季忻比他好一點,最起碼還在上學。前段時間城里亂起來后就在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季聞言提過一嘴,把他送出去上學,季忻說他不去,現在就在家里閑著。
“背完我肯定借你。”季暮站在門口陰陽怪氣。
月亮趴在西屋門口接話問:“借他什麼?”
“借他留聲機啊。”太陽笑著回道。
說完沖他招手,把人叫過來拽進屋里,指著不大的東西說:“給你弄的,去開了聽聽吧,省的你在家無聊。
東屋的書也都借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