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時燦心中萌生出些許負罪感,好像躺在秦澤汐身邊就是在背叛曾經的信仰。
但,這怎麼可能?時燦曾掏空一切迎合林仰,如受虐狂般享受愛情帶來的壓抑與控制。
林仰生活規律,躺在他身邊的每一個清晨都會在固定的時間被鬧鈴驚醒,周而復始、日復一日。
秦澤汐則活得爛漫,時常一早有課卻還貪戀被窩的溫暖,遇到周末更是要享受自然醒帶來的輕松。
林仰行為克制,對待時燦的身體總帶著三分疼惜、七分管教,目的是為了畫作呈現最好的效果。
秦澤汐完全相反,指尖像是帶著火焰,拂過的瞬間寸草不生,順著皮膚紋理往時燦的心口鉆。
“放縱”太過容易,以至于只花了這麼一點時間,時燦便習慣秦澤汐的張揚,喜歡上他浪漫的氣息,甚至找回了《Seamas》畫中照在肩側的那一束光。
時燦惶恐不安,怕閉上眼睛再次看到林仰,怕又重回那不帶絲毫溫度的夢中。
曾幾何時,時燦“享受”于令人煎熬的夢——失去的一切只能在夢中得以重現。
時間流逝,夢慢慢消失了,時燦的心也越發冷下來。
再往后,他像個膽小鬼夾在罅隙之間,前后踟躕、左右為難。
他害怕做夢帶來的痛苦,害怕一夜安睡帶來的空虛,害怕感情帶來的傷痕,害怕一切……除了做愛。
身體的歡愉不需要思考,而疲憊帶來的夜晚亦填補著慘白。
時燦移動身體,靠近秦澤汐。
借著破曉的微光,他仔細打量這張俊朗的臉頰。
前進無路,后退無門。
罅隙的巖壁在兩人之間筑起一道墻,時燦再難移動半分。
他拉過一旁的睡衣,套上后起身。
動作不帶停頓。
許是不適倏然冷清的被窩,亦或者感受到身邊人情緒的浮動,秦澤汐幽幽的轉醒,迷迷糊糊抬起頭問:“你怎麼了。
去哪兒。”
“沒事。”
時燦壓低聲音沒有回頭,走到床角時伸手輕拍秦澤汐的腳腕,以試安撫,“你繼續睡吧。”
秦澤汐“嗯”了一聲,含含糊糊道,“那你快點回來,我……”話還沒說完,年輕人已又進入夢鄉。
時燦為自己沖了杯咖啡,而后安靜的坐在餐桌前。
他一動不動陷入沉思,直到咖啡完全涼透,窗外的太陽緩緩升起。
“怎麼起來這麼早。”
秦澤汐敞著胸膛從房間走出來,他一邊打哈欠,一邊揉了揉自己略顯凌亂的頭發,“有什麼事嗎。”
時燦微微搖頭,隨即與秦澤汐四目相對,“這段時間我工作比較少,你可以不必總在我家里過夜。”
秦澤汐一愣,沒立即接話。
時燦移開視線,意味明確——想要將兩人之間的距離拉開一些。
他找不到體面的理由,因此說出的話既蹩腳,又不可信。
難不成秦澤汐是為了工作才留宿于時燦身邊的?“行,我知道了。”
秦澤汐反應幾秒后答應下來,主動又編了個更為“合理”的理由,“正好最近阿姨也對你有些不滿意,萬一她再過來看到我,肯定也不開心。”
時燦點頭,端起冰冷的咖啡喝了一口,嘴里是苦的,心里則是說不上的味道。
酸澀,慶幸,失落。
還有點如釋重負,以及對自我的厭惡嫌棄。
都快三十歲了,怎麼還在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面前“作”,真是諷刺。
“你該不會是想用這種方式跟我拉開距離,然后拒絕我吧?”小秦助理頭腦靈光,察覺到時燦的意圖直接以玩笑點破,而后不以為然來到他面前,補充說:“我話說清楚,晚上不在這里過夜,不代表我會減少與你的相處時間。
兩回事。”
揣著明白裝糊涂。
秦澤汐敢這麼“演”,便是咬定時燦不忍說重話傷他。
想想這年輕人進步飛快,沒花多少時間便做到了知己知彼,一點都看不出之前“賭一把”都膽怯的樣子。
行吧,還不是時燦慣出的“毛病”?自己種的因,自己嘗盡果。
“如果……我是這個意思呢。”
“你不是。”
秦澤汐笑的明媚動人,就如窗外暖化嚴冬的朝陽,他的聲音玩笑中帶著認真,堅定里又透著卑微。
他淡淡補充,說:“你離不開我了。”
啪……簡單的六個字,倏得擊中了時燦的心臟。
秦澤汐沒給時燦回嘴的機會,轉身朝著屋里走,“我換衣服了,今早有課。”
走出兩步,秦澤汐回頭看向時燦:“對了,你今天也有活兒。
我們學校的課,記得嗎。”
時燦點頭,最近的工作少之又少,怎麼可能忘了。
秦澤汐比了個“OK”的手勢,揚起眉毛問時燦:“鑒于你可能想要拉開距離,那今早你自己去我們學校,怎麼樣?”時燦“恩”了一聲,可以。
“好,一言為定。”
小秦助理伺候在身邊之前,時燦經常一個人去,一個人回。
準確的說,這幾年的大多數時間里,他都是一個人。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發呆,一個人去往畫室,一個人結束讓人疲憊的工作。
一個人時間久了,好像無人陪伴變得理所應當。
有些時候,甚至連話都不用說。
挺輕松。
時燦看著秦澤汐率先出門,而后聽到關門的聲音,有些不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