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遲疑猶豫中緩緩抬眼看向謝未偶，組織了一下語音才不太確定地反問：“……這只不是？”

　　“嗯。”

　　謝未偶霧藍色的眼睛里閃過一抹“果然如此”的欣悅，唇角的微末笑意深了些，“你比我想象的還要敏銳。

　　不過這會很耗費你的精力，以后不會讓你天天都這樣來一只只試的。”

　　佘繪收回手，忍不住皺了皺眉，之前讓他覺得親切的謝未偶現在說著這樣的話卻陡然有種讓他不太舒服的感覺。

　　就好像……就好像之前表露出來的，同類之間的認同感與溫和面容都是為了此刻他能提供用處一樣。

　　但他已經逐漸學會了像真正的人類一樣隱藏情緒，緩緩垂下眼睫什麼都沒說，只問：“那要我做什麼？”

　　然而還未真正融入人類社會的小貓掩藏情緒的技能并不嫻熟，謝未偶自然能感知到他急轉直下的低落情緒，略一挑眉含笑問他：“連未偶哥都不肯叫我一聲了？”

　　佘繪抿了抿唇，睫毛顫動兩下，沒有吱聲。

　　“除了你我，在許許多多未知的角落都會有和你我一樣的同伴。”

　　謝未偶將三花放回地上，三花在兩人腿邊分別嗅了嗅，猶豫幾秒后跑去了佘繪身邊趴著，“或許它們還沒有來得及化成人形就殞命在破落街角。

　　或許它們初次接觸人類、還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就被別有所圖地哄騙去了黑市，被人類調 教之后當成貨物一般在黑暗中輾轉交易。”

　　“我們能做的，也不過是像當初幫助你一樣，幫助之后會遇到的，我們的同伴。”

　　他話音一轉，唇邊的笑容消隱了，“換言之，這里也會是你可以托付信任的歸處，不會有人類在意你的異常之處，即便所有的人類都厭棄你，我們也不會棄你于不顧。

”

　　“不會的，”佘繪聽出他話里的意思，抿唇反駁，“他不會丟下我的。”

　　“那為什麼你怕黑也不敢和他說呢？”

　　謝未偶一只手托著下頜支在膝蓋上，微微側首看他，不置可否地微哂道，“還叮囑藍醫生不能透露給佘褚知道。”

　　佘繪張了張嘴，梗著脖子提高了說話的音量，仿佛這樣才讓他心里多增加一點辯駁的底氣：“我現在不怕了。”

　　謝未偶微微一哂，點到為止，和之前一樣沒有要和他爭辯的打算，低眼看了看腕表上的時間，站起身道：“今天沒什麼事，我送你回去吧，不過你或許得怎麼想想回去之后要怎麼圓謊，如果需要，我會配合你的。”

　　佘繪無言地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從外面的幾個房間穿過時正好遇上貓咖里的幾個常客，紛紛向謝未偶含笑問候幾句，謝未偶也只是如常地輕輕笑笑。

　　有幾個人被崽崽的長發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將視線投向這邊，被謝未偶不動聲色地側了側身子擋住了。

　　路過門口吧臺，程赤瞥了佘繪一眼，雖然也還是一副面無表情冷冰冰的樣子，但態度比起面對佘褚的時候顯然要溫和許多。

　　他不咸不淡地朝著佘繪略一頷首算打招呼，目光很快聚焦在了謝未偶身上，不知是不是錯覺，佘繪總覺得他在面向謝未偶的時候面容都溫和了下來。

　　“要送他回去嗎？”

　　程赤看著謝未偶。

　　“嗯。”

　　謝未偶微微彎了彎眼尾。

　　回到小區樓下的時候還不到五點，距離佘褚尋常回到家的時間大致還有一兩個小時。

　　盡管心下有些隔閡，但謝未偶的的確確是除了佘褚以外他最親近也最信任的人，更何況還有作為同類這一點連佘褚都無法企及的羈絆。

　　時節已至盛春，綠籬里的草花已經悄無聲息地翕張開花苞，含羞帶怯地露出一點花蕊的顏色，吸引得附近的野貓撲玩，早早地灑了花粉。

　　緊隨著盎然春意而來的麻煩是野貓的叫 春，每一年都會在春夏季集結成附近居民最大的不滿煩惱。

　　去年的這個時候佘繪還是一只需要佘褚將貓糧搗碎混著羊奶喂的小奶貓，自然不會受影響，后來第一次發 情期戛然而止于突然的轉變，那個時候他只是為佘褚一句“那做絕育吧崽”而感到莫名抗拒焦慮，并沒有料到會在一夜之間變成和佘褚一樣的人類。

　　佘繪經過樓下灌木叢時瞥見兩只糾纏在一起的野貓也只是囫圇一眼，并沒有多在意。

　　佘褚下班回到家的時間和平日里并沒有多少出入，然而佘繪自己回想之后也清楚白天那兩次視頻通話里的自己的言行舉止十分不可信。

　　看著佘褚開門走進屋里，佘繪終于按捺不住、條件反射地迎著走過去，心虛一度攀至某個極點，讓他不敢抬頭看佘褚的眼睛，只努力用往日的語氣一樣軟軟地喚佘褚：“哥哥你回來啦。”

　　但不知佘褚是不是忘了這件事，他什麼都沒問，將菜放進廚房后出來一如既往地朝佘繪露出個溫和的笑：“給你買了冰淇淋，待會兒吃完飯可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