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飛那邊兒還在罵,“太不要臉了,沒見過這樣兒的女的……”
“你們就沒勸勸暮雨?”我問道。
“勸了啊,勸了他不聽啊,你還不知道他,主意比天大……”楊曉飛說著說著忽然發現不對勁兒,立馬改口,“不是,安然哥,我們就是讓他考慮一下……不是,我們不是愿意他娶張冰……這不是事情逼到這兒了嗎?我其實沒怎麼勸,都是老鄭勸的……”
“行了行了,勸也是應該的,你們做兄弟的,是要勸勸他……”我看到眼前蒙了一層淡淡的灰,心里有兩種意識互相撕咬著,無聲的,卻是激烈的你死我活。
“安然哥,你……你別怪我們,我們也想了其他的辦法,我們想起訴,一點兒證據都沒有;我們找了道上的人去嚇唬張冰,結果她比她哥還狠,說我們敢動她一下她就把文件毀了……我們實在沒法子了……”
“楊曉飛,”我清清嗓子,盡量說得平緩,“我不是怪誰,你韓哥這麼些年受了多少苦你比我清楚,他能到今天容易嗎?當初因為我,金老板手下挺好的工作干不下去了,現在再因為我去牢里呆幾年……人一輩子能有多少機會,誰受得了一次又一次地從頭開始,我總不能這麼坑他……娶吧娶吧……大不了再離唄……你有辦法聯系暮雨嗎,告訴他,我說的。”我說了,以為多難呢,其實就這麼幾句話而已。
我聽到風聲在耳邊盤旋,然而一輛沒啟動的車子的密閉車廂里怎麼可能有風聲,我知道那是血液沖過耳內血管時絕望的叫囂,好像某一聲之后便會永遠平息。
楊曉飛那邊呆了好幾秒沒回音,后來他試探著問,“安然哥,你真心的?”
“廢什麼話!”我罵回去。
然后聽到楊曉飛極罕見的一聲嘆息,“行啦,你別裝,韓哥本來都不讓我跟你提這事兒,不過,你也知道我什麼話都藏不住。你別難受了,也別想了,韓哥不會娶張冰的,我們勸沒用,雖然你說話比我們管事,可這件事上,你也不能替他做主。”
對的,我同意當不了暮雨,如楊曉飛所說,暮雨向來是個主意大于天的。
該遺憾還是該慶幸,我不能替他做主?
“……那要不你把那個張冰的電話給我,我跟她談談……沒準兒……”
話沒說完就被楊曉飛打斷了,“拉倒吧,你能跟她談什麼啊?”
“告訴他暮雨喜歡男的。”
“你當韓哥沒說,人家就不信,而韓哥更不能拉你出來證明,他不會讓張冰知道你……他不會把自己最重視的暴露給那個有心機又有手腕的女人。安然哥,你心臟本來就不好,還是別找刺激了,老實地在L市待著吧。我跟老鄭都在想辦法呢,還找了一些以前的朋友,反正不管到什麼時候,都是幫著韓哥的……安然哥,算我多嘴,要是韓哥真的被定罪……你……”
這問題我還沒來得及想,主要也拒絕去想。不過,從我自己的角度來看,最慘也慘不過暮雨沒回來之前,即便他被關,起碼我還能知道他在哪兒!
“反正已經等過三年,我也習慣了。”我回答地很輕松,也是絕對得言不由衷。
那種日子哪里有可能習慣,只是,他要過得不好,我怎麼也得陪著他吧。如果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如果我最終對生活無能為力,如果想要的美好安寧那麼遠、那麼難,就讓我們一塊受罪吧。
始終沉默的吳越在我掛斷電話后,忽然開口道,“安然,我要是弟妹我會生氣的,按我這脾氣估計得一巴掌呼死你。”
我茫然又無辜,“什麼意思?”
吳越少有地憤憤,“你說那話能聽嗎?還讓他娶誰誰,你是生怕萬一他坐牢了你得承擔責任是吧?你怕自個兒覺得他這輩子毀在自個兒手上了是吧?所以你就讓人結婚去,人家要不去那就是他自己不想好好過,不是你的問題了,你就不欠人家的了是吧?我怎麼覺得你這麼卑鄙呢?”
“不是,”我下意識地否認,“我沒這麼想。”
“那你說什麼屁話,你明知道他不可能娶別人,要是能娶還用得著你攛掇,上次他給你打電話那不就是臨別贈言麼,你還假裝大方得扯什麼淡?”
幾句話堵得我沒詞兒。我眨著眼睛想了半天,發現可能吳越罵得是對的,可能我心里真的害怕,總覺得暮雨為我犧牲太多。他本來有機會過最正常的生活,也許貧寒也許富裕,至少安穩。我并不后悔拉著他跟我一起,就是覺得我給他的太少。他老是不言不語偏偏骨子里又硬氣得不行,做事沉穩卻自有一種決絕。他說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愛我,于是我就只能看著他這麼毫不猶豫的付出和堅持。
“暮雨給得太多了,而我已經沒有辦法更愛他一點兒……你明白嗎?”我惶恐。
吳越謄出一只手來,攬過我的脖子,將我的頭按在他肩膀上,“安然,我知道你難受,我也心疼你。你倆是忒曲折了點兒,可是,既然都這麼曲折了,你倆之間就別再算計了,想什麼誰多誰少的,這東西沒法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