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打細算》第223章

    再比如吳越晚上被他們領導打電話布置任務,接著電話時很狗腿地是是是好好好,掛了手機就開罵,我便會安慰他,你這算什麼啊,半夜兩點還有人給暮雨打電話呢……

    后來吳越在暮雨跟我通電話時不止一次地奪過手機去跟那個人告狀,讓他趕緊著把我領走,說我這兒都魔障了。據吳越不可靠的說法,暮雨的回答是“看好了安然,別讓他出去咬人。”我說,這不可能是暮雨的原話,暮雨頂多讓你看著我吃藥。吳越點頭,是啊,沒吃藥更不能放你出門了,那還不見誰咬誰。

    當然不會見誰咬誰,確切地說,我覺得自己此刻的狀態堪稱平和,心情整個兒松弛下來。徒弟都說我這次回來人變了很多。我問他怎麼個變法兒,他想了半天,說:“脾氣沒那麼暴躁了,也沒那麼較真兒了,感覺就是,好像什麼都無可無不可,什麼都過得去了。”我拍拍他的頭,“為師的沒有白疼你啊!”徒弟馬上諂媚地露出一嘴白牙,“那個師父啊,我昨天發了一筆工資,txt文件沒轉換好,今兒入賬的時候全失敗了……您看……”一個爆栗敲在他頭上,“告訴你多少遍了都,工資還發不成功,你什麼時候能自理了啊?要是師父不在了你可怎麼辦?”徒弟捂著頭,“師父怎麼可能不在,您老永垂不朽……”我氣得翻白眼,然而抬起的手卻終究沒有再落下去,嘆了口氣,第N次說“最后一次!”

    即便是心里覺得要離開了,也沒什麼傷感,就是跟自己說,什麼都別計較了,對同事們都好點兒,無論這其間有過什麼恩怨,好歹都是陪了自己這麼多年的人。

暮雨仍是準時地電話聯系,平平靜靜的,聽不出任何波瀾。某次聽他說工程有些問題,我沒太當回事兒,因為那個語氣太隨意,就像在說一件極平常簡單的事情。暮雨告訴我說可能要多等個把月的時間,我很不在乎的說無所謂。

    可是,我并沒有等來暮雨的‘安定’,而是等到了后來轟動全國的‘翔東新區土地案’。

    事情的起因是政府部門違規占地,被舉報之后還暴力關押舉報人以至于搞出人命,怎麼暴露的不知道,只知道整個事情牽扯特別廣,近百人涉案,上至中央,下至市國土局,省長、市長全部停職調查。上面成立特別調查小組專門調查該案件,于是很多問題漸漸暴露出來,土地非法買賣,偽造批準文件,官員和部分企業涉黑、行賄、受賄……

    在報紙上看到這個消息時,‘翔東新區’四個字讓我脊背一陣發涼。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暮雨的項目就應該是在這個翔東新區,而且應該是里面最大的那片工程。報紙上說整個開發區的工程被已經全部叫停,因為項目已經啟動,前期投入已經開始,牽涉其中的包括盛安在內的十多家建筑商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失,而且他們的身份也很尷尬,他們既可能是政府土地非法買賣的受騙者,同時也可能是明知內情卻依然參與了非法土地征用和行賄的嫌疑人。這個界定還要等著調查組的最后結論。

    這篇報道出來時,翔東新區的項目已經叫停好幾天了,而這幾天中韓暮雨每天都按時給我打電話,沒有表現出一點兒異常。

我揉著額頭細想,也不是沒有異常,他最近幾天嗓子不好,聲音少有的沙啞,問他怎麼回事,他只說是有點忙,上火了。

    這混蛋,又這樣,我不覺握緊了拳頭。什麼都干不下去了,掛了暫停服務的牌子,開始給暮雨打電話。掛了四五遍,沒人接。又給楊曉飛打,還是不接。我急了,特別不祥的預感一下子揪住了心臟,都他媽死哪兒去了!

    徒弟小心地湊過來,遞給我張紙巾,“師父,你沒事兒吧……”

    我在臉上抹了一把,果然,一手冰涼的汗。我說我有點兒不舒服,出去透口氣兒。徒弟擔心,要報告曹姐,營業室的同事們七嘴八舌地問我帶沒帶藥,去不去醫院,還有人主動要開車送我……我什麼都沒說,心口堵得難受,只是隨便地揮手。

    貴賓室里沒人,我靠砸沙發上繼續打電話。最后把自己手機打沒電了,也沒找著人。我努力地讓自己鎮靜,曹姐急沖沖地跑進來時,我已經吃了藥,正捧著紙杯喝水。

    我想我的臉色是差到一定地步了,曹姐吩咐徒弟替我結賬,把厚衣服給我批上,不由分說地要帶我去醫院。去醫院沒什麼必要,反正就是這個毛病,死不了也看不好。從醫院出來,曹姐直接送我回家,待到吳越下班兒才走。

    吳越不明所以,還跟我臭貧,“您老人家是怎麼啦,這麼大陣勢?你們那經理是不是跟你有一腿啊,對你老這麼好呢?這回頭我得跟弟妹報告……”

    “你弟妹那邊可能出事兒了。”我攔下他的廢話,把報紙上的情況跟他說了一遍。

吳越也傻了,不過還是勸我,讓我跟暮雨問明白再說,也許不怎麼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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