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那天我說要辭職去Z市他還給攔下來了……不讓我過去是有什麼不方便我知道的嗎……越琢磨越覺得別扭。不是不相信暮雨的心,而是實在見識過了現實里的不得已,形勢比人強。
我早該認清的,他已經不是幾年前那個跟乞丐坐一排等待雇主的民工了,人家是一個集團企業總公司項目組的負責人,年輕而前程似錦,但凡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來他的好,光是氣質、長相就能迷倒一片,萬一再有機會多接觸下兒,見識到他的重情、溫柔……后果不堪設想……
暮雨這個死孩子……我越想越糾結,不知不覺就咬牙切齒地嘀咕出口了。
肩上一緊,突然被人抱個滿懷。跟爽潔的松木香一塊兒漫過來的,是某人浸著水汽的清潤聲調:“怎麼又在罵我?”
沒注意暮雨是什麼時候摸過來的,我心里煩著也沒啥好口氣,斜了他一眼丟出一句:“罵你怎麼地?”他大概也習慣了我這爛脾氣,沒理我這挑事兒的茬兒,卻故意把濕乎乎的頭發在我脖子里蹭,又涼又癢。
我下意識地躲閃著,在拉扯中碰到了他的右手。雖然小拇指那個突兀的斷口摸起來仍然怪異,我卻在這些日子里喜歡上了拉著他手的感覺。他右手的四根手指剛好可以嵌入我的四個指縫里,與他九指交握時,我的小拇指能嚴絲合縫地覆蓋住他手上那個斷口,那個我們共同的傷疤。
他已經很習慣,在家里都不戴手套,做事情也看不出有什麼不便,牽我的手更是坦然。
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我們暮雨也沒那麼好,他……他這不還少根手指呢麼!別人看來這該是挺大的一缺陷吧?然后我發現自己真是卑鄙得欠抽。暮雨自然不知道我呆呆攥著他的手在想什麼,只是我不躲了他也不鬧了,放松地掛在我身上,那麼懶散,那麼依戀,那麼乖。
我笑起來。
真是沒事兒閑的自尋煩惱,想東想西有什麼用!這個人不就在你身邊嗎?雖然生活說變臉就變臉,前一刻風平浪靜,后一刻鬼魅猙獰,可即便咱們被拍散了,他還是能回來,這麼懶洋洋地賴在我肩上。網上不是說,喜歡什麼東西就放手讓它走,如果他還能回來那他就是你的。我比從前更相信,再多的艱難,再深的迷失,總會有一條路鋪平了千山萬水,把他帶回我身邊。
孩子在外邊打拼本來就辛苦,好不容易回家來,疼他還來不及,搞什麼飛機跟他鬧脾氣,還是為了那麼個捕風捉影的理由?多扯!多二!
我拿額頭蹭蹭他,很輕很膩地在他唇邊親了兩下兒。他瞇著眼睛瞧著我的示好,嘴角彎起,融融笑意染了一世界清涼涼的甜。這麼近的距離,我甚至能清晰地分辨出他的每根睫毛,不特別長,也不特別翹,自然地形成一個弧度,慢慢眨一下,便揚起無限風致,俊朗,利落得不沾纖塵;溫柔,又不帶一絲嬌軟嫵媚,就是那種讓人舒服的安寧恬靜,沉沉如海。
看他這麼慣著我,我得了便宜還賣乖,“哎,你也忒好欺負忒好哄了!”
他恩了一聲,動都沒動。
有點不對勁兒,“怎麼啦,寶貝兒,沒精打采的呢?”我半認真半調戲地在他臉上捏了一把,觸手的皮膚健康柔韌。
暮雨不是個講究外型的人,就說以前洗臉這事兒吧,楊曉飛還知道買管洗面奶呢,暮雨的話香皂就湊合了,加上工地那些風吹日曬,皮膚居然也沒給他糟蹋壞,只能說,底子太好。
聽了我的話,暮雨當真皺起了眉,回答說:“在你身邊待得太舒坦,我都不想回Z市了。”
他這話倒是提醒我了。
“對了,你一鬧看我把正事兒都給忘了。剛你洗澡時,有個叫老鄭的給你打電話,我替你接了。他說有十萬火急的事兒找你,你趕緊回過去問問。”
我撿起暮雨的手機翻出鄭什麼的來電按下回撥,手機遞給暮雨,一副純良的表情等著接通。暮雨看我這表現就知道我想聽聽,也沒刻意回避,就那樣摟著我默許了。
通話內容我大概能聽個五成。老鄭跟暮雨抱怨太累,一會兒韓暮雨一會兒韓經理的叫著,抱怨完了又說了一些他們集團的最新情報,再有就是項目上具體的事情,這部分我不知道來龍去脈也就聽不懂了。暮雨主要就是安排,一般都是‘我聯系XXX你準備XXX’‘讓XX拿著XXX去找XX’‘先撥X區再X區’……看他有條不紊的指揮,我這心里除了欣慰竟然還生出些崇拜。
掛了電話,暮雨怪異地看著我。我一早就知道老鄭的用意,他是催暮雨回去的,所以,我以為暮雨會跟我說,他要回Z市了。
不舍的情緒鋪天蓋地地涌出來,瞬間就淹沒了我。
結果……
“你說你是我哥?”暮雨問了這麼一句。
“啊?啊!”我腦子反應慢半拍。
暮雨捏捏我的臉,問道:“我什麼時候承認了?”
“你不承認也是啊!我本來就比你大58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