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暮雨說什麼?”我努力控制著情緒,艱難地發問。
“他啥都沒說,我真是服了韓哥了,安然哥你知道嗎,就那些人這麼鬧騰,韓哥自始至終一個字兒都沒賞給他們……”
我覺得自己都快壓不住火兒了,奶奶的他也一個字兒都沒賞給我。我想不出來,他前天晚上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情溫言軟語地跟我聊著天氣冷了,頭發長了之類的話題。
“你說他怎麼裝得這麼滴水不漏呢?”我近乎自言自語地問。
楊曉飛在那邊兒繼續說,“你那個脾氣要是知道了肯定得鬧騰,而且也就跟你打電話那會兒他還能撐得住,撂下電話他就回屋悶著,表面上也看不出什麼,要不是我最近天天在垃圾箱里看見煙頭兒,我還以為他真是鐵打得呢……”
“煙?他抽煙我怎麼不知道?”我又是一驚,這些日子,我到底是錯過了什麼?
“最近的事兒,那天跟我說,忽然想知道你抽煙的時候是什麼感覺,然后就點了一根兒……那煙還是吳哥留下的那包小熊貓呢?”
“起步價這麼高啊!”我發現我現在也需要一根兒煙,“那……那手機怎麼回事?”
楊曉飛憤憤不平地再次開罵,“就我們這兒的一工人給摔的,操,氣死我了。平時韓哥對大伙兒都特夠意思的,不過,再怎麼好還是有人看他不順眼。”
“為什麼?”
“嫉妒眼紅唄……本來都是一樣的干活,現在韓哥跟我們工頭兒沒什麼區別,不用再受累不說,金老板幾乎把工程的事兒都給韓哥盯著,盛安的項目部有事也直接找他安排,肯定有人看不過去的,往常想挑他毛病挑不著,現在出了這個事兒,他們還不趁機會發泄麼?開始還只是指桑罵槐的,后來越來越直接,現在搞得啥樣兒的謠言都有,要多難聽有多難聽,說韓哥跟金老板和盛安的經理都不清不楚的……操……什麼玩意兒?就那麼倆仨人,真他媽的膈應人。
”
“……”我使勁兒揉著額頭,半天說不上來話,“……手機呢……手機怎麼壞的?”
“現在天冷了,工程在做防凍,楊禿子那邊上的土層太薄了,韓哥跟他說這樣不成,他愛搭不理的,后來正好韓哥電話響了,他接電話的時候楊禿子拿鐵鍬后把兒在韓哥手上戳了一下兒,當時手機飛出去磕在石頭上,后蓋壞了,電池也掉了。韓哥挺生氣的,問他什麼意思,那混蛋陰陽怪氣地說不是故意的,還說不就一破手機嗎,他給修。韓哥檢查了一下那個手機鏈,又開機試了試,說沒什麼問題,也就沒跟他嗆嗆,結果楊禿子來了句,這麼寶貝,哪個相好的送的吧?銀行的還是盛安的……本來韓哥還攔著我不讓我揍他,聽見這句直接回頭給他一拳,然后就打起來了……”
“他一只手還打架?沒傷著吧?”我發現韓暮雨背著我真是什麼事兒都干得出來。
“安然哥,你不知道,其實韓哥打架挺厲害的,他從不欺負人,可要是別人太過分了,他也不怕事兒……再說有我在,能讓他吃虧麼?”
我恨地牙癢癢,“這麼能打怎麼不把那群調查地揍死?”
“他那不是顧及著你嗎,要不是怕連累你,他至于這麼忍著?……啊,韓哥回來了,不說了不說了,對了,不是我告訴你的啊……”
胖子急匆匆地掛了電話,剩我一個人在這邊氣得發抖。
我想起總行叔叔說我的話,他說,你太天真了。
那天他把我叫他家里去關上門張嘴就問我照片兒的事兒。我還奇怪呢,不說這事兒就總行行長、支行行長、還有我直接領導曹姐知道麼?怎麼沒過一天我叔叔也聽見信兒了?叔叔說,你太天真了,信息這個東西是分層次的,不同的層次之間信息會不對稱,但是相同層次的人群中幾乎沒有秘密。
他連罵帶嚇唬地問我怎麼回事兒,我就直說了,然后我就看著我叔叔的臉一會兒白一會兒綠,在書房轉著圈說我胡鬧,他威脅我說要告訴我爸媽,我知道他不會,我媽有心臟病他也知道,最后他拿我沒辦法,又不能真的打死我,只能說讓我近些日子無論如何都要安分,不該干的事兒別干,不該說的話別說,他會幫我走動,等過了這陣子再找我談。
什麼叫不該干的事兒?是,我是答應配合調查,我是允許他們調調我的通話記錄,允許他們不影響我正常生活的情況下跟我周圍的人了解情況,可我還不信了,真能有人二十四小時暗中監視我的一舉一動,拍電視呢麼?
我不知道我這邊脆弱的平靜有多少來自我親戚的庇護,我只知道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暮雨一個人為我承擔著很多。
忍了五分鐘,實在忍不了,我直接給暮雨撥過去,兩聲響過,電話接通。他仍是之前那個若無其事的聲音,我也盡量裝得若無其事,開口不說別的,就說想見他、一定得見、必須得見、他不出來我就去找他。聽得出他為難,不過拗不過我無理取鬧,最后仍是答應約在一個KTV門口。